第二十二章：搜查

事实上赵春猜想的并没有错，第二天黄昏，王冰就亲自上门拜访江陵县张家。只不过与万历五年不同的是，这次上门朝廷官员再也不是司礼监太监那种喜上眉梢的笑容。
除此之外，那十余名北镇抚司衙役更是凶神恶煞。若不是有王冰在场，恐怕他们早就冲上去几锤砸开了张家的大门。
咚！咚！连续几次沉重的扣门声音响起，当王冰放下黄铜门环之时，那道朱漆红门才被一个柔弱女子缓缓打开。
“北京锦衣卫，王冰！张赵氏在家吗？”王冰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例行公事的态度对这女子说到。
“家母在家，不知官爷找老母亲何事？”高蓉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慢慢吞吞的说了此话。与此同时眼睛还有意避开王冰，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王冰皱了下眉头，仔细打量这肤白貌美的女子。虽不说有曹植笔下洛神的姿色，但也算是亭亭玉立，温文尔雅。又听闻她嘴里的“老母亲”，想来这女子和张家也是有莫大关联的。
兴许是被王冰看得久了，高蓉很不自然的用白色琵琶衣袖遮住朱红色嘴唇假装咳嗽两声。似乎也是在示意王冰作为官差，有些事情还需自重。更不会去想那些狗仗人势，欺压良民的腌臜事。
但是心里却是有些恼怒的，以往人人都尊称自己的婆婆为一声“太夫人”。出门都是八抬大轿，如今自己的夫家虽然落了难。可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一个无名小卒道一声“张赵氏”。虽然冠夫姓的称呼在范夫走徒看来很平常，然而高蓉却是觉得很扎耳朵。
磨叽了半晌，实在又是推磨不开。高蓉才极其不情愿的推开半幅大门，与那来的锦衣卫说道：“官爷里面请，老母亲知道官爷要来，特地备好了茶水。”
“你是？”王冰终是问道。
高蓉对答，“先首辅的儿媳妇，夫家本名张敬修。”
王冰只是轻微的点点头，前出一步踏入张家的正门。高蓉见他这般无礼的举动，心中更是幽怨的不得了。别看现在自己家在朝廷失了势，只要自己把张重辉培养成栋梁之才，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还不是照样会和往常一样恭维自己。
鱼贯而入的锦衣卫并不会太在意张家的儿媳妇心里想些什么，甚至王冰连张敬修的状况都不曾询问。只是进了院子后觉得这里人丁稀少，因此才想到另外一些事。
张家府上的佣人恐怕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走的差不多了，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尊贵如张家媳妇的女子，会委身去做开门送水之类的活计。
“是宫里派来你们来的吧！”堂屋正中的座位上，赵春依旧杵着自己的拐杖，而身上穿的，则是昨天夜里孙子找给他的诰命大衫。
王冰对于张家人是没有多大感觉的，他甚至连张居正的面都没有见过，更谈不上对这位首辅的母亲能有多谦让。
还是那种口吻，与面前的老太太说道：“算是吧，不过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张首辅的几个儿子中饱私囊，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皇上下了诏令，让我等来你家查一查。”
说到此处，王冰特意停顿了下语气。拱拳鞠躬的身躯也稍稍往上抬起了一些，两只眼睛上翻，死死的盯着赵春那张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容，又说：“张赵氏，下官得罪了。”
此话一出，站于身后，迫不及待的锦衣卫衙役们立刻四散开去，任由高蓉和张敬修如何出身制止，但依旧没有丝毫的效果。
这些粗鲁的军士翻箱倒柜，锦绣的棉被，薄纱的衣物顷刻间就乱成一团。从里到外，被搜查得彻底。伴随隆隆的箱子声音，高蓉说了些难听的话，不过回敬她的，只能是军士们恶狠狠的怒脸。
“定是在这些罪人的身上！”搜查了很久依旧没有什么头绪，其中的衙役瞪着眼睛，用手指着赵春怒骂。
军士们不是瞎子，知道老太太头上顶着的那副冠头价值千金。王冰自然也不傻，知道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们是奔着张家产业来的。什么白银、地契之类，能捞多少是多少。
因此当他们把主意打到赵春头上时候，王冰仅仅是叹息的摇摇头。不过张敬修却再也忍不住了，出言谩骂：“你们住手！老奶奶都这个岁数了，你们竟然都不放过，还是不是人？”
“张主事不要误会，我们不过是例行公务罢了。”王冰正声回敬他，因为这实在不可思议。根据衙门里通报的情况，张家可谓是富可敌国，怎么今天一个铜板都搜不出来？若不是有意销毁，必定是藏匿在张居正家人的身上。
得了领头上司的命，那些军士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三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按住赵春的四肢，其他的人则是蜂拥而上。冠头上翡翠做成的翠云，黄金细丝编织的牡丹花纹，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珍珠都被搜查的人，有意无意的摘下来些。
刚刚还体态端庄的赵春，在犹如强盗的哄抢里，转眼就变得狼狈不堪。就连大衫里面的衣服都被翻扯了好几次。这种侮辱人格的做法，王冰有点看不下了。
“王爷，他们和你不一样。要是喂不饱他们，以后我们这些小官就难带人了。”王冰刚有出言制止的想法，旁边那两个校尉把声音压到最低，轻轻提醒。
如此，将张家看做触怒圣上罪人的王冰，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张敬修夫妻二人，如何怒骂这些见钱眼开的豺狼虎豹。那些眼睛放光的军士却不以为然。相反骂的凶了，还会招致雁翎刀刀鞘的敲打，反复几次，张敬修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
“那个恶妇也不要放过！”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呼喊，众人纷纷转头望向张敬修的妻子，他们中亦有不少人的眼神里，露出了极其猥亵的目光。
王冰突然吼道：“够了！欺负一个柔弱女子，真是有损大明朝廷的威严！”
或许是出于内心深处的正义感，王冰的这声呵斥显然起到了效果，垂涎欲滴的办案军士们始终不敢靠近高蓉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