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公平

盛京京郊，原先被万有麒藏匿土豆的地方，如今成了万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的避难所。皇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给万家留了这一处宅子。
院中荒草依旧，只正屋收拾的像些样子。万江就住在这里，他此时疑心谁都要害他，连发妻和如今唯一的儿子都赶去了别处。
万江直挺挺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旁边放着一盏烛台，烟气呛人，熏得人几乎要流下泪来。
厨房里，万江的妾室和庶女此刻围坐在灶火旁，再没了之前的掐尖要强，针锋相对。
“不如我们各自谋了生路去吧，再这么下去，那老虔婆非要把我们磋磨死。”说话的人是万江才抬进门没多久的小妾月如，圆脸长眼，风月场里出来的清倌。
她被卖过多次，但一次比一次富贵，这次却阴沟里翻船，要过起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在众多小妾中年纪虽然最小，但之前却是最得宠的，也没少仗着宠爱作威作福，如今说出话来尚有余威。
“可，咱们说是半个主子，但身契还在大夫人手里握着，说白了，身份还是个奴婢。能跑到哪里去。”
说话的人是万江早前的通房丫头，他没发迹前二人也算有些情意，但成为皇商之后，一个又一个新人被抬进来，她早已看透，对自己的身份也认得十分清楚。
“不如咱们一把火将这破破烂烂的屋子烧了，乘乱将身契偷出来，各位有孩子的姐姐妹妹也别心软，等大夫人他们缓过劲来，就该卖女儿了，我瞅着家里几位小的倒是俏丽的很，不知道能卖几钱？”
雪青本是位小商户之女，被自己爹迷晕了一顶小轿送进了万家，说起来话来也十分泼辣。
几位庶女常年被父亲忽视，被大夫人压制，胆子均不大，纷纷扑倒在自家母亲怀里，“不，不要，不要被卖掉，娘，我们逃吧。”
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那具体要怎么做，听你们的。”
雪青和月如对视一眼，有了大家的支持，事情不一定不成。
“万有乾之前就想勾搭我，我可以去他屋里绊住他，然后雪青也会过去和我一起治住他，你们机灵点的去夫人房间假意给她表忠心，再趁机堵住她嘴巴，合力将她捆起来。至于老爷，他现在吓破了胆子，轻易不会出门，堵住门窗，等火烧起来他想跑也跑不掉。”月如说出一番计划来，想必之前就与雪青二人商量过。
南归雁趴在屋顶，刚好听到几人的对话，也不着急，“倒是有勇有谋。”
“万一他们死了……我们就背上命案了啊。”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大夫人手里沾的人命可不比小少爷少，有多少姐姐妹妹没了气，一张草席草草的裹了了事，你们又有多少孩子被她下了死手……”雪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的孩子，她视为希望的孩子仅仅活了几个时辰，就因为他是个男孩。
“为什么小少爷要被处死，大夫人大少爷之流依旧活蹦乱跳的活着，将来还能欺负我们？因为小少爷杀了不该杀的人，万家惹不起侯府，为什么我们被压迫，因为我们以前低她们一等，如今她仰仗的东西被比她更高贵的人撸了去，她还剩个屁！我们不是害人，我们是救人我们是报仇！”雪青的一番话极具煽动性，摇摆不定的人也开始坚定了起来。
是跪了太久习惯当奴婢了吗？不，她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她们也有喜怒哀乐。是的，她们不是在害人，是在救人，也救曾经的自己。
南归雁在上面听得几乎想要拍掌，这雪青思想还挺超前。她若成功逃出万家，说不定也会有一番成就。
南归雁眼睛微眯，遥望天空圆月，若有所思——她们未必不能为自己所用。
当下决定静观其变，顺手帮她们一下也不是不成。
她向下望去，低矮的三间正屋已被万江，万夫人，万有乾占去。
正屋和左间依旧有微弱的光透出来。右间的门开着，并未点灯，但依稀可见一个圆润的身躯在屋里晃来晃去，是万夫人。
南归雁一个跃身，转眼间便落到了左间屋子的屋顶，轻如鸿毛，未发出半点声响。
她小心翼翼的掀起一枚瓦片，视线向下探去，只见万有乾正坐在地上吭哧吭哧的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口中念念有词。
“该死的婊子，之前仗着父亲的宠爱还给我脸子看，现在我倒要看看从窑子里能不能出来贞洁烈女。”
南归雁耳力极佳，万有乾声音虽小，但她多多少少能听到些，心中一阵恶寒，这万有乾真是死有余辜。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不过这破屋子本也没锁，“吱呀”，只见门口猫腰走进一个人来，皮肤雪白，身姿诱人，正是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