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航不作答,目光未曾从暔葭面上挪动。
暔葭面容恢复平静,拿起案上的茶水仰起头,一口饮尽,缓慢搁置茶杯时,视线又缓慢的回到了庇航身上,没了笑意,没了温和,甚至恢复平静的目光都看起来异常的冰冷。
“小夭,你是不是误会了?”庇航面色温和依旧。
“如果是误会,恐怕他不会死,我们也不会全部被抓到皇宫,对吧?”暔葭凝视他。
庇航面色带着些许的着急,向着暔葭解释:“我怎么会杀了澹宫秦呢,你们那么好,我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小夭,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
没有证据,确实不能证明什么。
“本来我之前还心存疑虑,不过直到刚才,我才确认,这个凶手一定是你。”暔葭脱口,没等他回应,便继续开口:“庇航,你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回宫,对吧?”。
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抽动一下,庇航扇动睫毛,重新抬眸时,继续向着暔葭解释:“小夭,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相信霍将军?”。
“不是我相信他,如果是他杀的,他确实也没有必要先否认再承认,没错,他大可以命令楚暗杀人,就算他不承认,推给楚暗也比他自己承认要来得好,可偏偏他没有,可你,在我们之中一直处于隐藏的状态,没人怀疑你,这就很有问题了。”暔葭一一道来。
庇航点头,淡淡一句:“可是,为什么不是霍二公子呢,也可以是他嫉妒澹公子,所以,这才杀了澹公子”。
暔葭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信任他?”庇航追问。
“不是,而是他为了我一直保护澹哥哥,要说要杀了澹哥哥,他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就算他如今突然起了杀心,也不会拿我进宫这件事情去冒险,庇航,胤照他喜欢我他爱我,我跟他好不容易脱离皇宫,他不会轻易这么做的。”暔葭解释。
那庇航只是苦笑了笑,不予作答。
“仅仅是为了让我回宫,值得么?”暔葭认真一问,原本冰冷的目光里突然有了一丝怜悯。
“哈哈哈······”庇航用手抵住额头,突然低低的笑了出来,好一阵,才终止了苦笑,抬起头来时,眼眶已经红润了,脱口:“没错,是我下得手,我看他在窗边发呆,便和他聊了几句,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了那种想法,他好像看出来了,一直鼓励我下手,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只要他死了,这件事情就会闹大,你是公主,无论以什么身份,你还是会回到宫里的,一切都还像以前一样,你是小夭,而我是庇航”。
暔葭叹了一口气,拿起茶壶往自己茶杯倒了一杯茶水,搁置好茶壶以后,启口:“你喜欢我,对吧?”。
这件事情,也是暔葭方才观察他时发现的。
庇航点点头,苦笑道:“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你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发现的”。
“原来,你的心上人是我。”暔葭这才明白婳儿的意思,却原来,是那婳儿早就知道庇航的心上人是谁了。
早知道,就不该对婳儿的事情这么上心,若是当初不认识庇航,那么现在澹哥哥还活得好好的吧?
早知道早知道······却没有早知道。
暔葭露出苦笑,又一口饮尽案上的茶水,一想到澹宫秦一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心里就钻心的疼,那个一心为自己的少年,终是再也见不到他的一颦一笑,就连想要骂骂他,都已经做不到了。
“你不知道,每次见到你望着任胤照那柔情的眼神,我也好像拥有,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你那么好,为什么要独独宠爱他一人,阿暔,阿暔。”庇航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见她眉心一紧,马上又道:“每次我听到他这样唤你,我心里就嫉妒得发疯”。
暔葭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见她抓得更紧,为避免他冲动,暔葭只好停止挣扎。
“庇航,如果当初我成全你跟婳儿,你”
“不,不。”在她还未说完,庇航便抢先一步,马上道:“我由始至终都不爱她,我把她只是当成一位朋友罢了,小夭,我是爱你的,遇上了你,我就爱上了你了,可你······自从任胤照的出现,你就一直把我当成透明的了,我不甘心,我实在不能够忍住他牵着你的手,把你拥在怀中,站在你身侧的人本该是我才对”。
暔葭见他有些激动,面上并未露出害怕的神色。
“庇航,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暔葭追问。
话题回到这儿,庇航目光一暗,突然松了她的手,微微低头,解释:“确实不应该,可是,他会死的,即便没有我,我听到了,他支开了那丫头,他有想要了结的心愿。小夭,你说我杀人,可你呢,你又何尝不是,你明知道他对你那样,你却如此折磨他,难道除了任胤照,你就不能喜欢上其他人么,哪怕给一丝喜欢也行啊”。
暔葭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
“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高高在上的跟着他吃苦,我办不到,也不能一个人在宫里孤独的老去等死,还是在永远见不到你的前提之下,小夭,你明白么?”最后几个字,他加强语气,然而,话说到这里,那庇航眼里的晶莹已经落下,憋在心里的大石头反而像是突然放下了一般,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居然让他觉得比他杀人还要来得轻松一些。
暔葭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直接开口:“我不明白,我拿你当自己人,还救了你一命,你居然就是这样出卖我的,庇航,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那句永远不会,像是突然给了庇航末日审判一样,他方才内心全部的挣扎在一瞬间停住了,脑袋嗡嗡,却又在瞬间回过神来,追问:“你说你不会原谅我?”。
“没错,我不会原谅你。”暔葭坚定。
“可他本来就不想活了,我是帮他!”庇航还是不甘心。
“你如果真的是在帮他,就不会杀他了,你是在帮你自己。”暔葭直面真相,继续解释:“我会有办法的,只是差一点,束涟的事情解决好以后,他本来会拥有另外一个人生,即便那是不完美的”。
庇航疑惑了,搞不懂暔葭究竟在想些什么,质问:“你既然不爱他,又为何要这般?”。
“我跟你说不清楚,你也不必如此偏激。”暔葭偏头,又道:“他是他,你是你,你不要拿你自己跟他相提并论”。
“好,不相提并论。”庇航也很干脆,直接开口:“我只论真心,是,没错,那任胤照是对你一片真心,可是现在呢,我早就看出来了,那霍邢心里也有你,你又怎么对待呢,他们两个是兄弟,你要怎么面对任胤照,而任胤照要怎么面对他大哥?”。
一提到那霍邢,暔葭邢中叹了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喜欢谁不行,偏偏要喜欢我,怎么一下变成玛丽苏了呢,上辈子在这方便我可是个绝缘体。
麻烦······
“我不管这么多,我只知道我喜欢任胤照,而任胤照喜欢的是我就行了。”暔葭一下坚定。
“可任胤照呢,会这样么,他们是兄弟,他会为了自己的大哥牺牲,难道就不会为了自己的大哥把你给让出去?”庇航启口。
暔葭犹豫了,这个提问,确实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要是他任胤照敢,那······这段感情就真的没意思了。
“话题扯远了,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预想,庇航,我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暔葭饶了回来。
“好,那就说我的问题,我知道我难逃一死,既然如此,那······那公主可否让我伺候一晚,也当是我了却了和公主在一起的心了,还请公主成全。”庇航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侧,直接跪在了地上,请求着。
暔葭眉心一紧,没有作答,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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