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断骨（上）

断骨热，前世又称作登革热。
一听这名字音译腔浓厚，便知道——这病起源不在中原地境内，主要在域外热带地区流行。
实际上“登革”之名源自西班牙语，起初甚至都和中原没关系，国内医书上都不一定会提及。
直到近几年逐渐呈现蔓延趋势，传到了国内，杜仲所学之时，才开始涉猎这种少见的传染病。
如此一来，要下“断骨热”的诊断就不那么简单了。
这理应不是会发生在中原境内的病，即便是发生了也应该不会在金华城流行，又如何能妄下诊断？
就像是发现了口腔白膜，第一想法便是“鹅口疮、雪口病”，这很正常。
但病人若不是老人小孩，没有艾滋，也未服用免疫抑制剂，又如何能那般简单地判定？
故而，杜仲心中有了想法却未做声，反而又沉声思索了一番。
他先是叫姚修诚去拿来些艾草放火盆里点上，等带着艾香的青烟在症室里弥散开来，这才凑近了病人开始给细细体查起来。
断骨热是虫媒传染病，平日的接触传染可能性不大，只要阻断住蚊虫叮咬，杜仲便自然不会再惧怕。
至于艾烟带来的一些副作用，诸如呛鼻、咳嗽之类的，反倒是可以忍受的小事。
这也算是利用手头资源，尽可能做好自我防护的措施……
收敛心神，精神高度集中
从耳后开始，沿着颌下、颈部、锁骨上窝逐次往下，做完一遍检查，杜仲便把握住了其全身淋巴结状况。
其淋巴结明显肿大，让人少不了更加确认这就是断骨热。
可……若真是断骨热，金华城最近几日滴水未落，不宜蚊虫滋生，这虫媒传染病如何流行得开？
而且，倘若真的发生，定不会只有零零散散病例，该是成片成片地发病。
这种情况，平仁医馆近来肯定会有所觉察，乃至督医指不定都会知晓，进而通知各个医馆、大夫注意。
为何……只会有这一人发病，而且一病就如此严重？
“那个……你们在何处做工？周遭可有与他类似的情况？”
杜仲一边完善体查工作，一边回头瞥了张姓汉子一眼，问道。
汉子闻声，连忙弯着腰就回答起来。
原来自那日被辞退之后，他便上街寻找起了营生的手段。
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想傍上个医馆，用自己拿手的活再做个煮药小厮。
只是左右一问，结果却让人丧气。
煮药小厮其实与帮厨、木匠学徒一类的活，存在着本质上的共性。
这些职业其实都是“入门”，属于未来能有机会成长上去的工种。
故而，这类位置放在城里都是抢手的香饽饽，往往是一出现就给人抢了去。
他一个老实巴交汉子，一没有关系，二又不再年轻，就只有熟练一词拿得出手，偏偏是别人最不待见的。
结果，出了医馆，他就成了路边没人要的石头，一手普通的煎煮炮药功夫根本没人看得上。
当然，他也不是不能单就拿这手手艺去卖，但收入乃至未来前景，那可就……
无奈之下，汉子只能入了工队，做起了卖体力的行当。
这行当也好不到哪去，吃口青春饭，照他的年龄再卖个十年左右，就彻底没人要了，同样没什么前景。
但，这便是世道，这便是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