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李自迩发觉自己眼前一片白雾。
和她在边疆清早见到的冷湿雾气不同。
这雾轻柔，似乎还有淡淡墨香。
她挥手想把雾拨开，却不得其法。
最后是一阵轻笑破了这迷雾。
“公主既醒了，何不光明正大牵”
于是李自迩一入眼就是个墨发白衫的男人在床前被她牵着手。
准确来说，是床上那个“她”。
李自迩低头看自己的手。
果然，她现在是虚无的魂体。
而她所处，摆设简洁却样样贵重，是她生前的公主府。
再看床上睁眼的人。
眼里笑意淡了眉目间的冷，又笑着摸了把床前人的手。
假意惊讶，“怎么是周学士”。
调笑道：“我梦里摸这滑嫩素手，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
男人毫不在意收了手，静静看着她坐起身。
果然，少女动作到一半，突然“嘶”一声，倒吸凉气。
他这才伸手扶她，慢悠悠开口，“我见公主伤势严重却有闲心与我谈笑，还以为是再世关公”。
少女闻言，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从前总板着脸说公主自重的人居然也愿意跟她开玩笑了。
李自迩看见床上容貌尚青涩的自己眉开眼笑。
和寻常情窦初开，会为心上人一句话脸红的少女别无二致。
下一秒少女却忽然变了脸色。
“我是领陛下密旨悄悄回来的”
“可我昨日申时到，子时便来了刺客，不知道是哪个老狐狸如此厉害，竟能在我公主府里收买人心”
床前的男人抿唇，从她皱着眉的脸上移开眼，转身朝李自迩在的方向去倒水。
他看不见李自迩，李自迩不知为何也看不见他的脸。
在里间床上的少女听到他嗓音淡淡，声音有些低：
“我今日来时在你院里捡到空空门的令牌，应只是偷财的贼”
李自迩看他在茶水溢出前堪堪停住。
那茶水只差一点便满了。
他拿杯时都洒出许多，最后倒掉些才端进去。
接着没说完的话继续，“估计胆子大了，想来你这公主府碰碰运气”。
床上的少女皱眉。
凡事事出蹊跷必有妖。
她一向不信这种巧合的事，不过说的人是他，倒勉强信了点。
毕竟周家二郎周循，为人克己复礼，贤良方正，总不会说谎的。
以致冷眼旁观的李自迩越发好奇边上这个让“她”毫无疑心信任的人是到底谁？
怎么会和她话语熟稔？
怎么能在她的公主府出入自如？
怎么在她的记忆里……
毫无踪迹？
她昏昏睡睡的三百年里能忘的不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吗？
他若是重要到能与她熟稔至此，能出入公主府，她怎么可能会忘？
李自迩心旌摇曳，眼前情境似被打破的玻璃，可落下时又成为轻飘飘，未烧尽的纸。
她重新站在一片白雾里，不过眼前有了一条透着光的长路，耳边笛音袅袅。
她猜到这是梦，也猜到那路是走向梦醒的。
她却不动，呆呆看着飘落在手心的纸片。
眼前还残留着画面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