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炸裂

哦豁，陆寻在演老年人。
这是个挑战。
好胆量。
大家这才意识到陆寻没有发病，他的表演实际上从搬椅子迈出两步那一刻已经开始。
年轻人演老人，因为形神很难把控，特别容易失分。
极少有学生在测试时选择演老人。
主考赵瑛兰身体前倾，目光紧紧钉在陆寻身上。
她是行家，陆寻的几个动作和一句台词，让她对陆寻的看法立即翻转：
这个年轻人有点东西哈！
正在低头回复公司boss消息的周璐，听到陆寻一声呼唤老婆子找收音机，被搞的手上一哆嗦。
谁管门口呢，怎能随便把老人放进来呢。
她本来打算抬头瞟门口，却看到陆寻扶着椅子颤颤巍巍，眼球马上卖给了陆寻。
只见陆寻拄着腰扶着椅子靠背，呼哧带喘慢慢坐下。
咳。
咳。
咳。
老年人咳嗽起来。
礼堂里安静极了。
气流与气管摩擦发出来的声音让人心里发紧。
尔后，陆寻咳嗽变得愈加剧烈。
咳咳，咳咳咳……
脸涨的通红，攥起拳头捶打胸脯，似乎下一秒要吐血似的。
现场鸦雀无声，人们紧闭双唇，眼睛里充满隐忧，紧紧盯着陆寻，真担心这位“老人”一口气上不来突然憋过去。
喘息甫定，陆寻低着头沙哑的喊道：
“老--婆--子，暖壶里还有热水吗，倒一碗晾上……咳咳。”
第二句台词，让人刚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唰的又起了一层，脊背凉嗖嗖。
礼堂里愈加安静，不知道谁的头发丝掉在地上，清晰可闻。
接着，陆寻呼哧呼哧拉风箱般喘着粗气，缓缓的把头抬起来面向评委席。
看到陆寻表情的一瞬，顿时把赵瑛兰、周璐还有身边几位给吓得不由得身体一震，头皮一阵发麻。
腰背躬成大虾的陆寻坐在椅子上，眼神混沌涣散，明明眼前的桌子后坐着一排人，他的眼睛却没有聚焦，老态龙钟的模样让人想起来过世的或者没有过世的爷爷，明明眼前这个19岁的大学生没有皱纹，却感觉他脸上沟壑纵横，明明他满头黑发，却总是不受控制的联想到白发苍苍。
演活了。
活灵活现。
陆寻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溢出的口水，在衣襟上蹭了蹭，抖着袖口沾了沾眼角咳出的眼泪。
忽然眼睛有了一点光亮，洼着嘴巴对空气说道：
“水放板柜上吧，看见窗台上的小米吗，抓两把喂喂鸡。”
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让人好像看到了一位逆来顺受的老太太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站在老头子跟前，习惯了沉默寡言，习惯了听老头子摆布。
说罢喂鸡，陆寻忽然把眼睛微微瞪起：
“我的收音机呢？”
听了一下后，表情缓和下来：
“哦，是狗剩拿了，那没事了。”
忽然摆摆手：
“不要叫他，他和丫蛋儿玩呢，做熟了饭再喊他好啦。”
眼光熄灭，垂下头呼哧了几下，陆寻在椅子上缓缓扭动着老腰，身体侧过来，伸手从空气中端起假想的大腕捧在双手中，哆哆嗦嗦。
陆寻先把嘴唇伸到碗边，被烫到了，赶紧把嘴撤回。
尔后，嘬起嘴巴，微微来回动着下巴对热水慢慢吹气。
噗。
噗。
听上去像风箱漏了气。
端水、吹水、喝水，动作惟妙惟肖。
让人很快脑补出一个真实的生活场景，被代入到了一个农村老头儿晚年的生活。
仰起脖子把最后一口水喝完，陆寻表演老年人耳朵背的环节。
歪着脑袋对着屋外喊：
“老--婆--子，我的拐棍儿呢，你把我的拐棍放哪了？我要出去和老田下棋。”
听了听，然后把脸侧向门外的方向：
“你说啥，大点声。”
眨着眼睛认真听两秒，没有听到，立即不耐烦的道：
“蚊子哼哼都比你声大。”
接着听，最终还是没听清，埋怨老太太：
“说话从来就没说清楚过。”
眯缝着眼睛左看右看，眼神定住了，伸手从椅子旁边摸了拐棍，露出自嘲的表情，嘴里咕嘟道：
“骑驴找驴灯下黑。”
然后唉的长叹一声摇摇头，流露出老不中用的无奈。
双手压着拐棍，试着站了一下，没起来。
总算费劲巴拉的站起来了，一手拄拐，一手捏着腰，一瘸一拐走向舞台边沿。
表演完成，陆寻挺起腰背露出微笑恢复原状，礼堂内沉默了两秒钟，随后掌声响亮热烈，持续响了很久。
“这也太像了吧。”
“我已经忘了他是陆寻，简直就是我家爷爷。”
“打动我了。”
“对鸭，我也是这种感觉。”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