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赴会（二）

薛母不住地打量着儿子，且不断发出啧啧的声音。
自家儿子已经不再是商贾家的儿子，很多之前不能用不能穿的衣服现在也能穿了。
丝绸制的白衣士子服穿在薛蝌身上显得极为妥帖，薛母看着这一身衣服脑海里却已经在想象自己带着金步摇，孺人冠的模样了。
一想到这些，薛母的心情就会极为激荡。
薛蝌无奈地苦笑。
“母亲，儿子不想穿成个戏子一样，供人观赏。”
“瞎说，戏子如何能跟我儿相提并论。”
薛母很是豪爽地拍打着薛蝌身上的服饰，将衣服上的褶皱拍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等诗会，多看多听最重要的是多交几个好友，你看看你平日里不是呆在家里就是去先生家里，也没个好友来往，你父亲的故交也不见你走动，虽少了是非，但多少冷清了点，过日子过日子，总是要热闹点才好。
母亲不懂其他的，你以后是要上朝的，多些好友将来也能帮衬你多些。”
薛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薛母知道自家孩子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不过他也知道薛蝌从来都是个有主意的外头的事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她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忙开口说道：“我听说今日诗会还会有那些个青官人作陪，我可提前给你打声招呼，无论如何，那些女人可万万不能带回家里头，至少你娶妻前不能带回来，对你的名声不好，讨不到好媳妇的。”
薛蝌从来不管内宅事，这是母亲的势力范围，他知道母亲的嘱咐是对的，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前世没少接触这些，逢场作戏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自然知道母亲的顾虑，于是便笑着应诺。
薛蝌出了门，这次不是薛福跟随，而是那个跟薛福报信年轻门房，这是个身高体壮的年轻人，是薛福推荐给他的，薛福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叫薛甲，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身手敏捷，人也是个老实本分的。
薛蝌觉得薛甲有些呆，薛蝌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就像个驴子一样，主人家抽一鞭子，驴子便动一下。
不过呆有呆的好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只是跟在他身边护他安全的，他不需要薛甲有多么高深的智慧。
马车行驶了片刻，便到了秦淮河，这里已经被人围了起来，薛蝌从马车上调了下来，手上拿着薛宝琴送他的折扇，很是潇洒地走到验帖的地方。
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男子接过他的帖子，忙恭敬地给他行礼，随后对他歉意地开口道：“公子见谅，此次诗会最好不要带仆从入内，船上自有人侍奉的。”
薛蝌点了点头，自是规矩，那就遵守好了，便对身后的薛甲笑道：“在车前等我，可以吃酒，但不要闹事也不要误事就好。”
薛甲摇了摇头：“福爷说了，不准我离开公子半步。”
薛蝌一脚踢在薛甲的屁股上，笑骂道：“只管听话就好了，缺根筋的货色，到时候我和薛福言语。”
薛甲思考片刻，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那中年管事疑惑地看了一眼薛蝌，又看了看逐渐坐在马车门栏上的薛甲，忽的对薛蝌笑道：“小人在这祝公子抱得美人归。”
薛蝌只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不在多言，朝着停泊在秦淮河畔的画舫行去。
那中年管事看着薛蝌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
“这是哪家的子弟，这等高手居然心甘情愿地为他执车马。”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摇了摇头，低声叹息一声便将手缩进了袖子里，又变成了那个带着谄媚笑容的龟公模样。
薛蝌走上一座画舫，便有一个娇俏的侍女走上前来，浅笑嫣然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拜会我家小姐的？”
薛蝌疑惑地看着她。
那侍女见薛蝌如此模样，神色似乎有些惊讶，随后方才想起了什么，这才讶异地问道：“公子是第一次来此吗？”
薛蝌笑着点了点头。
那侍女听闻此言，笑嘻嘻地开口道：“那公子随我来吧，奴奴为您说说这里的规矩。”
薛蝌便跟着这个侍女坐到一处安静的位置。
侍女为他到了一杯酒，含笑开口。
“奴奴见公子模样，面生得紧，便猜公子是初次来此，想来不知诗会规矩也是有的，好叫公子知道，这次画舫不入河，只停在岸边，每条画舫都有一位大家与各位公子作陪，余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各位公子作诗饮酒，最后由各条画舫的大家评判出最佳，各条画舫之间也会作诗计较一二的。”
说到这里，那侍女自豪地说道：“便像这条画舫，便是我们柳园的大家柳如是坐镇于此了，公子可找到相熟的朋友饮酒作诗，等到我家柳姑娘出来，再去拜会便是，我家姑娘自有计较的。”
薛蝌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疑惑地问道：“柳如是？很有名吗？”
那侍女的专业素养还是不错的，听闻此言并未生气，反而嘻嘻笑道：“在这秦淮河畔，我家姑娘的艳名说一句绝顶也不为过，公子到时候一见便知道了。”
薛蝌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便不在说话了，只是轻轻端起了酒杯，那侍女便知趣地离开了。
他对于什么柳如是的艳名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等着李元灵还有他身后那帮人的到来。
他不信那群王八蛋不会派人盯着他的行踪，接下来一定会有人上来与他搭话且极为自然，丝毫不会让他起什么怀疑的。
这些人办事其实还是很妥帖的，只不过心思用错了地方，他们的手段其实也是不错的。
就像刚刚那个侍女，明明要忙着对身后的人不停的打手势，还要为他介绍这里的规矩，并且话语里总是带了那么点挑衅的意味。
好像就等他发怒一般，不过似乎见他涵养不错，便讪讪地离开了。
薛蝌从画舫的窗子外，看见了一群士子打扮的人走上了这条画舫，这本是一条清净的画舫，上头本没什么人，这也是薛蝌特意挑选的，可现在这条画舫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那群士子里，李元灵含笑立于人群中，显得极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