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子时，江温言在书房内看着奏折，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的声音传来，正想要出去看看，段轩瑾却不顾礼数冲了进来：“殿下，公主梦魇了，正在哭，但不让人靠近，还抓伤了几位嬷嬷…”段轩瑾低着头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斗胆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发现主子已经走了。
江温言焦急地赶到时，赵一心正缩在床的一头泣不成声，几位嬷嬷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捻着佛珠，正在哄劝赵一心：“公主不怕啊…求您过来吧…阿弥陀佛，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江温言冷静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告诉外面的人，让他们各司其职。”
人们领命走后，江温言坐在床沿上，轻声细语道：“酥酥别怕，那只是一个梦，梦都是假的。”歇斯底里的赵一心听到江温言叫她的乳名，停止哭泣，愣愣地看着他。
江温言觉得竟有几分可爱。
赵一心颤抖着问：“红豆去哪里了？你是不是杀了红豆？”江温言明白她为什么哭了，耐心地解释道：“臣找到了红底豆的家人，让红豆回去修养了，过一段时间再来伺候。”赵一心眨巴眨巴眼，眼里的泪珠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江温言向她伸出手，赵一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慢慢抚摸着她的背，赵一心也不挣扎，只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像个受惊的兔子。
江温言心里五味杂陈，她让自己搂着并不是因为信任，而是麻木，想必她在密室内也是这副样子。自己该如何做她才能相信自己？
赵一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好奇地看着他，却正好对上他炽热的视线，赵一心的脸泛起一抹红晕，他长得…还挺好看。不对，自己这是怎么了？不伤心了？为什么会看他的脸？
正当赵一心低下头胡想的时候，江温言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这种暧昧的动作令赵一心感到慌乱，如今他救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看上自己了。
赵一心不知道自己哪一点被他看上了，明明无权无势，还没有姿色，唯一的公主头衔早已被废，她如今和平民无异，难道只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
赵一心想起小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戾气。希望江温言不知道她小时候做过的事。
江温言给了她少有的安全感，于是她示弱道：“我怕黑，还怕爹爹，更怕你…”江温言顿了顿，循循善诱道：“每到晚上臣可以命人掌灯，赵博约如今被关了起来，不会再伤害你，那为什么怕臣？”赵一心咬了咬唇瓣：“因为你喜欢我。”
多年来的虐待已经让她不信任任何人。江温言知道自己得慢慢来：“那臣会表现好，让酥酥不害怕臣。”说罢，他想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就要走。
赵一心却抱住了他的胳膊：“别走，不是要好好表现吗？”江温言忍住笑意：“好，那臣陪公主休息。”
赵一心缩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江温言怕她再次做噩梦，就守了她一个晚上。
第二天，赵一心还是不让其他人碰自己，于是江温言留她一人洗漱更衣。
看着一排排的衣服，赵一心最终选了一件蓝色苏绣褙子，倒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她的娘亲出生在苏州。
江温言正坐在前厅等着，嬷嬷们垂手侍立在一旁。赵一心一出来就躲到江温言旁边，拽着他的袖子不放。
江温言安抚着她，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去用早膳。”说罢，江温言拉着她的手向前厅走去。
前厅早已备好了菜肴，每个人都感到欣慰，毕竟这是主子第一次带会女孩子，而且这个公主很有可能成为王府的女主人。
桌上的菜全部都是赵一心曾经爱吃的，这让赵一心略微吃惊，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记得。
知道主子被没有伺候的习惯，人们识相的退下了。赵一心坐在江温言旁边，拘束地抿了一口粥。江温言眼里充满柔色：“小心烫。”赵一心脸红道：“谢谢你。”
江温言听出来这句话是真心的，正想要说些什么，赵一心却问道：“你不去上朝吗？”这是在关心他？江温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臣陪你，这几日就不去了，直到你习惯了在这生活。酥酥若是想见宫里的人，臣可以…”赵一心打断她的话：“谢谢，但我不想见他们，我们这样挺好的。”
她竟然用了“我们”这个词？！
江温言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她如今还不适应重见天日的生活，需要慢慢调养，于是他开诚布公地说：“酥酥，你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了。”
在昨天，江温言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刀痕，于是便询问了红豆，得知她好几次想要自尽，但江温言不知道是为了自尽还是一时成瘾，就直说了，即使这样她可能会生气。
赵一心听到后明显顿了顿，咬了咬唇瓣：“嗯。”心里却划过一丝暖意。
江温言硬是盯着赵一心吃了一碗粥，才放赵一心回房，赵一心似乎对江温言有些依赖，除了江温言，她还是不让别人碰。
回房后，江温言担心她会变得更加内向，就拉着她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酥酥，以后臣会处理政事，恐怕没有时间陪你，你要自己学会与他人相处，所以，臣可不可以在红豆回来之前将薛嬷嬷派给你？”赵一心顿时充满恐慌：“不，你别走！我害怕其他人，阿言，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了。”
赵一心失去了姐姐，和弟弟，不想再失去江温言。这次，她没有伪装。
江温言愣了愣，有些感情用事：“那红豆在你心里呢？”赵一心抱住了他：“红豆是红豆，你是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别走，求你了。”
江温言的心仿佛化成了一汪春水：“好，臣不走，但你要为了臣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