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接住你了

朱轮车徐徐向皇城前行，丛双双拉过帷裳穗子，在宫门前打量宏伟庄肃的皇城一隅。
“见过三殿下，八殿下——”
守门领袖接过周仰章的玉牌后，见车窗探出的女子，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不识，只得开口询问：“这位小姐是？”
如今天下虽是太平，京城显繁华盛景，但仍有潜在战乱未平。表面上隐羲与隋岽两国平分秋色，实际上目前隐羲才更胜一筹。
隐羲国近数十年虽与邻国隋岽国联姻和和气气的，但随着当时远嫁隋岽的嘉定长公主病逝与久居隐羲深宫的隋岽质子长成，两国关系便隐隐初现破裂之状。而一旁隔岸观火，欲想坐收其成的小国数不胜数，只不过现在都依附在隐羲与隋岽二国之上。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两国太平安康的日子久了，自永定长公主逝世后，隐羲讨要回尸身无果，隋岽手下的小国便屡次进犯隐羲的边陲之地，边界小战更是常有之事。
当是圣上有感，朝臣献议，怕有细作混入京城，不得不防，于是近年来便对皇城多加戒严。
面前的禁军守卫年纪轻轻，是不久前调职而来。丛双双虽与从宛兰姑侄情深，但本进宫一趟也不易，自然次数也不多。更何况以往来时也不曾多露面，想必侍卫不认得也是有缘由。
周仰章坐在丛双双的对面，收回玉牌便闭目养神，意思是让周清延解决问题。
丛双双本想自报家门，但话却被周清延抢了去。
“丛尧家的二千金，本宫的表姐。你一个新上任的，竟还要拦着本宫？快些让我们进去，省得让我母妃等急了。”周清延看着此人磨磨蹭蹭，不耐烦地开口。
这下侍卫自知拦错了人，给周清延致过歉后放人通行。
“周清延，真幸好你是八皇子。”
不然你就会被围殴。
丛双双见人语气恶劣，本想借着表姐身份训上一训，只是见过他冥顽不灵的样子，多说无益。
马车行过石板路，转入宫道便慢了下来。
当今圣上的子嗣要数最得恩宠的，还是周清延，承的是不过悫宠妃的颜面。但周清延志不在此，只愿乐得一身自在，上一世唯有在宫变时助了周仰章一臂之力，此后便是坐享其成，也是诸多皇嗣当中在江山被周仰章紧握之后混得最风生水起的一位。
丛双双觉得上一世幸运的他就是看人的眼光独到，选择站队了周仰章。
毕竟二人势均力敌，周清延倒也肯毫不犹豫地为了周仰章拼尽全力与周怀裕对抗。
丛双双悄无声息地看向周仰章，她还记得前去阵前为他效力的除了被要挟的赵不燃，还有一个就是对他忠贞不二的周清延。
她前世是小看了周清延，在傅老堂上他虽对诗文一窍不通，但听闻在训武场上时常得教武的陈教头夸奖。
丛双双收回目光，从车内向外望去，一切熟悉之景恍如昨日。
这条是通往长青宫，现在应当是永春宫的路。
她前世所居的长青宫，便是由如今她的姑母悫贵妃的永春宫修葺而来。
因为永春宫是先皇再世时承宠最多之地，周仰章想延此恩宠福泽，为丛双双精心修缮一座名为“琴好殿”的金殿。
“永春旁的银杏黄了。”
本在小憩的周仰章忽然开口，丛双双一惊，闻声转头时，发现周仰章已挪至自己身旁，低头与她的视线碰撞。
他的双眸像深不见底的湖泊，却又勾着无限大的吸引力，令她情不自禁地失仪深陷。
她在想，今生对于现在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她自己来说，周仰章该是谁呢？
他如今不是那个为天下所唾弃的孤行帝王，而是正当年少剑胆琴心的的少年郎。
但她总觉得此刻的周仰章带着莫测的影子。
窗外永春宫银杏历经几代，如今岁数比丛双双他们三人加起来都大，只是十几年已去，如今还未能见到这银杏开花结果。
现已值高秋，银杏纷纷落黄褪绿，偶有和风拂过，皆能捎落几瓣杏叶。
两人对视间，马车已过那几树银杏，向左改道，一声“吁”打破长街宁静。
周清延在看二人“深情款款”对视时便自觉地把自己缩成小团，等到马车一停便飞速地逃离，还未等侍卫放下马扎便利落一个翻身下了车。
“先下去罢。”
半晌，周仰章移开眼神，先行下车。
他踩着马扎不疾不徐地走下来，见周清延在永春宫的牌匾下等候，但并不急着过去，而是站在马扎旁理了一番衣袖领襟，看得周清延十分诧异。
平日里来永春宫也不见得多注重仪容，至少他从未见过他的三哥在永春宫宫门口理过衣装。
丛双双跟在周仰章身后出来，明显心不在焉。她的目光略有些呆滞，本该是提裙下车时，却忘了注意脚下。一只脚踩上前裙摆，另一只便舒展不开乱了阵脚，眼看就要从车上跌下来。
她在未能站稳的瞬间想起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她同样也是在永春宫前下车时栽了个大跟头。
怪只怪时间久远，丛双双未能及时记起漏掉了这一茬，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
丛双双的双手还在空中挣扎，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可无奈身子早已前倾，只好认命且害怕的扭头闭上双眼，让自己的双臂向前伸去好让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
一声闷哼，失重感随之消失，丛双双落入怀抱之中，龙涎香的气息随之而来占据她的鼻腔。
周仰章伸手搂住她的腰，而丛双双伸开的双臂下意识地撑住周仰章的肩膀，像是在快要被淹没的海域找到一棵浮木，义无反顾地抓住了他。
不远处的周清延显然没反应过来这场变故，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抱在一起的二人。
若有外人不知，倒颇像是一对许久不见的新婚夫妇久别重逢、相拥诉情。
“我接住你了，丛双双。”
周仰章抱着的手一时之间未松开，他仰头看向远处阁楼鸣钟惊起的飞鸟，在丛双双耳边轻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