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魄皇后（二）

采茵与杨仙蓉同岁，这等年纪的宫女本该早早出宫嫁作人妇、生儿育女，谋划下半辈子的事儿，好过安乐日子，但她毅然选择了继续侍奉在杨仙蓉左右，哪怕下半辈子陪她永居凤仪不出，足以见其忠心。
采茵像是注意到周仰章瞧见了脸上的疤痕，头却埋得更低。
这道疤痕，是当年覃雪烟“送”给已和皇帝彻底离心的杨仙蓉的一份“礼物”，只不过自己为了杨仙蓉，不得不代为受下。
她还记得杨仙蓉被废后囚于凤仪宫的同时，覃雪烟初临凤位，趾高气昂地踏进了凤仪宫。
覃雪烟用滚烫的茶水想要毁掉杨仙蓉的骄傲，想让她卑微到尘土之中，与脏物无二。
“殿下，恕奴莽撞。若您往后是以覃……皇后的立场而来，您也瞧见了，娘娘怕是禁不住如此的打击与消磨。奴不忍见她发病，毕竟她一直都在痛恨着自个儿……”采茵内心忐忑，但此时的落魄也不过如此，再落魄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
她实在是心疼她这位大半生被后宫权谋葬送了的娘娘，剩余岁在深宫蹉跎。
最后权没谋，连真心也弄丢了。
如今草草苟活着，便是混沌，再没清醒过。
周仰章抿唇，他也未曾有想过此时杨仙蓉的状况，毕竟他已有几载没踏入凤仪宫了。
上一次入凤仪宫，还是幼年时，听信他人谗言，来凤仪质问杨氏的时候。
最后风言风语传入皇帝耳中，他由覃氏带回管教，被闭门思过数月。
他对覃雪烟与杨仙蓉的关系，始终有着不解。
他自幼在覃雪烟膝下长大，一直以来母子相称未有不妥。而覃雪烟向来对他宠爱有加，并未有半分不快。若真如杨仙蓉与流言蜚语所言，他是杨仙蓉的孩子，凭覃雪烟和杨仙蓉仇敌的关系，又怎能善待他？
但若真是覃雪烟所出，他长成此时，唯有一事不明——为何他同样为皇后嫡出，却不立长而立幼？
论长论嫡，都该是他为先。
而论文论武……
他不比生来便是太子之命的周怀裕金贵，这几年更是卯了劲地勤学恳练。
“如今娘娘已在凤仪久居不出，身子骨渐弱，遇寒凉季便每况愈下，太医……”采茵道着便有些哽咽，“太医都不愿来这儿凤仪，连一些拜高踩低的小宫女儿都连道晦气……”
在这宫中，皆是势利的主儿，连太医都懂得蹬鼻子上脸。一个被收回凤印和诏书，形同废后的人，又如何能放在眼里？
“本宫会差太医过来。”周仰章心下了然，沉声道。
他也不愿再见到如此，毕竟人一旦神志不清，想要提问题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周仰章仰天，云层诡谲变幻。本转身欲走，却又再添一句。
“照顾好……杨氏。”
采茵得了三殿下允诺遣太医来，正欣喜，听到后话更是为自家主子惊喜。
“是，谢过三殿下。”
她恭送周仰章再次离去凤仪宫，她忽然从萧瑟之中感知出了些许煦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