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中的震荡

复兴名门小田家，使之迈向战国大名行列的先代当主小田政的名号在整个关东地区都广为人知。随着政治的病逝，小田家逐渐暴露出衰败的迹象，佐竹家和多贺谷家此时都想趁着小田家陷入主弱臣强，内部出现争斗，不能团结一心抵御入侵的时机夺取其领地，以获得一场必胜之战。但即使两家联军无论在整体实力还是兵力动员上都拥有巨大优势，但依旧对小田氏治所在的小田家的做出怎样反应，心存戒备。
此外，在混乱的关东地区，相互之间的侵攻就像邻居日常之间相互问候一般家常便饭。
“真是噩耗啊！各位！我要去救援平塚山城守和平塚长春、长信兄弟！”
一听到冲进大广间的使者的话，氏治就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众人皆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都竭力劝阻氏治出阵。
赤松凝渊斋，这位因出家而剃光头，却依旧威风凛凛的重臣，第一个出声制止。
“氏治大人，海老ヶ岛城是我们小田家的要害城砦，十分坚固，是不容易被攻陷的，而且平塚山城守是一位十分老练的老将，长春也是一名参加过很多战斗，十分勇猛而且有丰富经验的将领了，而其弟长信更是豪勇无双。请先冷静下来，制定计划，做好充分的准备，谋而后动啊。”
然而，氏治沮丧地提高了声音，并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
“我去，我就要去！难道因为它坚固就能保证它不会马上陷落吗？何况海老ヶ岛城已经被攻陷过很多次了！如果一直坐等下去，家臣和领民们就都会产生疑虑和不安。我绝不会抛弃我的臣下和百姓的。”
“但是！”
“赤松！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会出阵！”
“哦，等等，氏治大人！？”
赤松凝渊斋急忙单膝跪地起身，氏治却立即跑出房间，已经年迈的赤松凝渊斋追之不及，只看见了已经敞开的木门……
氏治还是个性格十分急躁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经常带着身边的近侍偷跑出小田城，有时流连于城外町里的酒馆、座商的商铺饮酒游乐，有时在乡下的村落停留观光，对家中的事看起来漠不关心，完全没有一个当主的样子，也听不进赤松凝渊斋和菅谷胜贞的劝诫，大家都很担心。
然而，越是靠近氏治，就越能看出氏治的苦闷和无奈，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他无法做出任何决策和决定，甚至连一个明确的表态都无法做到。而能做到决定家中一切事务的信太一门，却始终关心的是如何继续长久的把持小田家的大权。对于信太一门存着继续将氏治高高供起，作为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的意图，以及氏治和信太一门之间的明争暗斗，饭塚党的笔头心知肚明，但他不敢出声，站在中立的立场，在一旁观望，装作一副莫不关心的态度，生怕会将信太一门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成为第二个菅谷胜贞。
在场的众人都是小田家重要的家臣，但对氏治突然的举动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因此重臣们没有跟着氏治出去。不过菅谷胜贞立马冷静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小声吩咐坐在旁边的儿子政贞。
“政贞”
“跟上氏治大人！”
菅谷政贞一离开座位，就跟着氏治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氏治的直属家臣，小田六骑的笔头，战功赫赫的江户山城守也紧随其后。
随后，当信太一门的首领赖范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侄子重成时，重成从那眼神中察觉到了他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离开了房间，前往跟随氏治。
“嗯，氏治大人也太轻率了。他既不调查清楚敌情，也不充分听取当地的情况报告，就急匆匆的出动军队，真是犯了兵家大忌啊。”
范宗愕然地叹了口气，用一种可笑的语气嘲笑着氏治，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确，氏治的做事方式每每异于常人，令人捉摸不透，但很多人都试图理解和支持氏治的善良和个性。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信太范宗，在屋子里的人看来真是无礼和轻浮过了头，真是有些飘了。
虽然他所讲的虽然的确是用兵的常识，但周围人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先代当主小田政治在位期间，信太范宗被短暂地委以军奉行之职，但这只是作为信太一门支持小田政治夺得和稳固小田家当主之位的奖赏，这可以看做是给予其一个荣誉的虚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战功。实际上，多次作为小田政治的阵代的菅谷胜贞和政贞实质上承担了军奉行的责任，活跃在战场上，并取得了很多功绩。
另外，尽管信太范宗本人身体还非常健康，但其儿子重成接过军奉行的职位这件事，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了。
与先代当主小田政治有“竹马”之情，又看着氏治从小长大，对主君感情深厚的赤松凝渊斋，对这句话露出明显的恼怒，深吸一口气，才以相对客气的语气回道。
“呵，范宗大人，难道忘记了。大名鼎鼎的《孙子兵法》中，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兵贵神速”吗？。正因如此，就不难理解氏治大人的举动了。老了，老了，最近健忘的厉害啊！哈哈哈！你们不想变得老糊涂，对吧？”
赤松凝渊斋不失礼仪地轻飘飘地帮自己和范宗的对话做了一个总结，“我在日常活动中时常有看书啊，别看我常常和你们谈论兵法，但说实话我就读不懂孙子嘛。”赤松凝渊斋还一副十分有礼貌地试图维护范宗面子的样子，让众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你！”信太范宗腾地站起身来，红着眼怒视着赤松凝渊斋。
“范宗！”
“放肆，还不坐下”
范宗本能地被自己的兄长、信太家的嫡流当主的严厉话语噎住了。
信太范宗环顾四周，可以看到随着赤松凝渊斋的评论，因为自己鲁莽的发言已经被在场的重臣所敌视了。自己的莽撞反倒成了提升赤松凝渊斋名声的垫脚石，这种被众人嘲笑的感觉反复刺激灼烧着他的内心，愤怒宛如自己的肝肠都要被煮沸了，气得他几乎要大喊大叫起来。
“叔父大人，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我带你出去看看医生吧。范国，来搭把手。”
“哈哈哈！”
刚刚被兄长赖范用言语压制住的信太范宗，于是又被信太赖范的嫡子范胜和自己的长子范国则是左右拥着，一边劝说他，一边强行架着离开房间。
待大广间内的骚动平息，屋内恢复了平静，赖范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转向赤松凝渊斋，缓缓开口。
“赤松凝渊斋大人。刚才范宗的话的确有些过分了。即使那是我的弟弟。”
“十分抱歉”
赤松抬着头、直着腰鞠了一躬，对信太赖范略带责骂的话道歉。
紧接着，菅谷胜贞小声向道歉的赤松致谢。
“给您添麻烦了。”
对此，赤松凝渊斋微笑着耸了耸肩膀。
“我一点都不介意，区区小事，别放在心上。我现在想知道还有谁愿意随氏治大人和准备出阵，胜贞大人觉得怎么样？”
“如果有人要把本家的大权交给了一个蠢货，我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的。我们老群骨头们继续躺在功劳簿上，相互不断撕咬、吞噬，这一切只会毁了小田一族。我菅谷一门蒙政治公恩遇，曾立誓，无论是刀枪加身，还是万箭穿心，也会拼上性命挡在氏治大人面前的。”
“看来，你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而且我觉得疲于应付家中的勾心斗角只会荒废你的天赋。你的战斗本领还在你的脑海里吗？”
“我可是战意十足啊，赤松大人。嗯，我立刻就回去整训士兵，为接下来的这场恶战做好准备。”
此后，剩下的重臣也迅速分成了跟随氏治出阵和加强防御两波人，以避免其他敌人也乘机入侵，重臣们各自返回了自己的领地城砦，开始召集武士和农兵，修缮武器具足，整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