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叶洛做了一个梦，周围全是混沌，他的意识化作虚空中的一抹亮光，进行疯狂的生长。
又是这吗，他很少做梦，但一旦沉入梦境，地点永远是这诡异的黑，无意识的长。
有过丰富经验的他放任周遭的变化，静待着外界声音的冲击。
然而，这次情况与以往不同，他没能等来外面的嘈杂，反而迎来奇妙的体感。
叶洛的视野无限拔高，俯视着脚下的混沌，下半身分裂三处向着不同混沌延伸。
他的意识依旧冰冷，无悲无喜，仿佛一切与自身无关，以前也是如此。
一处传来女性的嬉笑声，一处出现了隐隐绰绰的巨大人影，来回走动，最后一处发生的情景，让叶洛有点发痒，一道黑影盘踞在他生长的根部，啃食着，两个金色光点稳稳地钉在黑影头部，好似一对眼瞳？
本该是叶洛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怜悯地看着他这幅奇怪的样子，“你不该有意识的，我也是如此，都是那个爬虫干的好事。”
突然脸色变得狰狞无比，无边的愤怒如海水般涌入他的脑袋，烧得他意识剧痛，仿佛有斧子将其劈开两半。
“低贱的物种胆敢窃取权柄！那三个婊子开始乱搞了，你好好想想，别走错路了！”
没有留给他思考那个“自己”说的话，四周开始破碎，和煦的阳光照散了这个梦境，外面汽车的鸣笛声和尾气将叶洛拉回现实世界。
见鬼，怎么去着网吧的路上都能睡着，还做了个那么奇葩的梦，是班主任天天教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入脑了吗？还是接连不断的考试压力太大了？
叶洛挠了下一个月没修剪的头发，嘴角里还残留着点点腥甜，伸手一抹，手指上淡得跟画上去的血迹。
又牙龈出血了，这毛病真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让人难受，潇洒地学着刺客信条的身法躲避来来往往的人群，收获着路人复杂的眼神。
网吧门口的大爷坐在那木椅上一摇一摇，摆着蒲扇，眯着眼晒着太阳，余光瞥见了叶洛，嘴里不停：“又来上网了？”
“缓解考试压力，你这老头哪懂我们备考人的痛啊？”叶洛随口敷衍着大爷，略过了他脸上嘲讽的嘴脸，伸脚踏入网吧。
喧闹的喊叫扑面而来，人间的快乐百态在这制成了一幅生动的画卷，有个双眼布满血丝的女孩随手用叉子搅动着泡面，显然熬夜追剧，一个有着胡子茬儿的大叔重重一脚踩灭了劣质香烟，对着屏幕破口大骂，更有成群结队的学生排排坐，嬉笑怒骂。
叶洛首先去了前台开了台机，在人群里寻找着一个瘦长身形的同龄人，那是和他一起经常上网的战友，路明非。
他正操作着星际争霸，从容自在地移动鼠标，屏幕上激烈的场面与脸上的无聊形成强烈的反差，路明非又在和他的网友老唐进行礼貌切磋了。
叶洛站在身后观摩，很久之前路明非就指着qq上长得很欠的熊猫头像介绍给他，说先打赢这家伙叶洛才有机会打赢他。
越级击杀的话网吧里的人尝试过很多次了，都没成功过，反而送了不少冰箱里的营养快线，整整齐齐地摆在路明非的机子桌面，每次过来网吧老板都留这个机位给他。
路明非有点渴了，伸手想拿过一瓶未开盖的营养快线，扭了几下，这个盖子格外的紧，一只熟悉的手接过去扭开递回给他。
他转过头来，头发乱蓬蓬的叶洛对他露出一口白牙，之前的血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你小子来了，怎么？又没机位了？我很快打完给你。”抛下这句话，路明非喝下营养快线，火力全开，有来有回的局面瞬间变成一面倒。将对面的老唐干的哭爹喊娘，直呼是不是换人了？
叶洛观察着他细致的操作，嘴里念叨：“没事，你慢慢打，不急。”
叶洛从小出生在一个福利院里，只有年迈的院长照顾着他这个没人领养的小孩，就像任人挑选的货物中留下了个过期产品，没大人喜欢沉默寡言，安静像死人的小孩。
养久了，也就有感情了，小孩一个个送走了，政府补助一直都有，想着以后死了也就一具枯骨，攒下来的钱不如托这个孩子去上学，算圆满完成院长的重任吧。
于是叶洛上了仕兰中学，凭着优异的成绩减免了学费，加上生活只有上网的娱乐支出，勉勉强强也能在里面过上不错的校园生活。
因为去了网吧找不到机子，路明非见到他的校服，认出了是高三某班的贫寒学霸，就在楼上一层，连忙让出座位，帮叶洛避免陷入观战的窘境。
如此一来，两人就有了交情，再一探讨，原来是在班里经常借作业给网瘾同学抄，路明非才间接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来上网。
一来一回，路明非受过他的高人指点躲过了作业危机，叶洛能上网冲浪，打菜的抠脚的星际争霸，两人交情就如同钢铁一样坚不可摧。
平时沉默少言的叶洛在熟人面前就放开顾忌，吐槽学校里的便宜饭菜，谈论路明非班里女生的小腿，让路明非重新认识这个固有印象里高不可攀的学霸真实的一面，除了成绩不能比，性格很对他的胃口。
路明非家里的处境也从他平时聊天的大吐苦水中了解不少，家里有个经常使唤他的婶婶，有个好面子的叔叔，有个家里地位极高的表弟，路明非就是家庭弟位。
扯到各自父母时，两人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路明非拿自己恶搞表弟的事情糊弄过去，叶洛得知之后举双手赞成，觉得很好玩。
现在快下机时，路明非贱兮兮地打开qq，熟练地切换小号“夕阳的刻痕”，打开与“寂寞的贪吃蛇”的窗口对话，在网上抄写几句肉麻的话，复制发送过去，引起对面表弟的春心乱动，恨不得穿过屏幕与他来一场天雷地火的恋爱。
照例打了个路鸣泽下次去练钢琴的约会时间，匆匆就下线了，路鸣泽对着屏幕咧开嘴笑，发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