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英雄肝胆【三】

林天林经过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但是他从未有过英雄末路的绝望，今日他终于在铺天盖地而来的猛兽的嘶吼中知道了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比绝望更为惨烈的是兵卒的丧生于猛兽之口，林天林当然见过死亡，却从未见过今天这样令人撕肝裂肺的死亡。
兵卒一个个血肉横飞，一个个在他眼前拥抱了死神，他已经窒息，他已经全身僵硬，他决定等待死亡，用自己的一死来洗雪自己这次领兵的愚蠢和盲目。
灵感天君夫妇纵然神通广大，也断然拯救不了身边丛生的死亡，他们甚至渐渐拯救不了了自己。
就在这个恐怖而且血腥的时候，那四个杀手突然欺近了玲珑雪雁，老婆婆用一柄短剑抵住了玲珑雪雁的后心，瞪着铁鹰，道：“告诉缚龙涧的人，赶快收束猛兽，放了林天林。”
冷吹烟此时正指挥着自己的孩儿们肆意横行，萧无痕虽然杀人无算，却也被如此惨烈如此血腥的情形震住了，所以他忽略了关照这四个已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杀手。
这四个人不是杀手，他们只不是身具特殊使命的神秘人。他们的使命其实是为了保护铁鹰他们，但是面对着林天林的绝望，他们知道自己的使命该有所变化。因为交给他们使命的人，叮嘱过他们绝不能让林天林死。
铁鹰凝视着四个神秘人，他似乎猜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们也许应该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或者说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铁鹰的语气很沉稳，沉稳得就像他背后傲然矗立的山峰。这个时候，他虽然也受制于人，但是他依旧掌握着主动和先机。
铁鹰位列六大名捕之一，绝非浪得虚名。今日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已经完美地证实了这一点。他虽然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溢美之词，却知道所有人在心里对他已经肃然起敬。
让所有人肃然起敬的人，当然要稳如泰山，要滴水不漏。
三笑和尚这个时候开口了，居然一反常态没有笑，反而表情严峻，说道：“小和尚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他们是风云浪子燕春来的人。”
“他们本是来保护你们的，他们之所以假扮杀手，是为了隐人耳目。否则他们不会轻而易举地被你们一举成擒。”
古神通也说话了，因为他和三笑和尚一样知道此中的内情。
铁鹰没有再详细追问，他已经知道了他应该知道的全部事情，这个时候不需要再追问了。他纵身赶到冷吹烟的身后，冷吹烟对铁鹰十分敬重，所以喝止了猛兽群的杀戮。
又是正午时分，断肠谷里燃起了篝火，玲珑雪雁和弟兄们埋锅造饭，铁鹰望着被燕春来的四个手下送走的林天林和灵感天君夫妇，眼睛里逸动着让人不易觉察的疑问。
他猜不透燕春来为何要介入此间的事情，更猜不透燕春来为何要解救林天林。
铁鹰当然不是个嗜血成性的人，但是他知道在有些时候做事一定要做彻底，不要留下一点后患。
杀人杀到死，救人救到彻。这无疑是江湖的规矩，也是成就大事的规矩。
屈破衣坐在篝火前，把玩着酒葫芦，他的目光悠远而且澄澈，丝毫没有酒意。
萧无痕走到他身边，俯身从他手中取过酒葫芦，居然大口喝了起来。
萧无痕没到杀人之后，都会喝一点酒，今日他杀过人，而且还看到将近三千的人马再次丧生。他的确应该喝点酒，必须要喝点酒。
他是杀手，他很冷，然而他终究还是人，他也有惊惧，也有悲伤，自然还有深深的寂寞。
“如果江郎在这里，他不会让这么多人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去。”
这是他扔掉酒葫芦之后所说的话，然后他沉默了，沉默将要封锁他很长日子。
铁鹰听到了他的话，沉沉叹息一声，道：“我们没有江郎的绝世武功，没有江郎的惊人智慧，我们除了杀死这些人，没有办法解掉今日的困局。”
铁鹰所说的话有道理，他们不杀人，这个困局的确没有办法破解。
无奈，这就是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几乎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无奈，即便是悲悯天下的江郎也会有黯然无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