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这才是八荒该有的样子

这是一个折叠迷阵，以林中某处为原点，层层折叠，造出千变万化的空间布阵来。
相同的景色，相同的位置，因为反复折叠形成了各不相同的模样，令人误以为这迷阵之大，无法望到尽头。然而实则上，他们来来回回，最终只是围绕着折叠原点在打转。
就像一面墙，被数面镜子以不同的角度映照，就会生出无数面墙的假象。但镜子终究是镜子，镜子只能倒映景象，却无法凭空制造景象。
她撞到的第一棵树，就是这面墙，而眼前的、和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无数矮树，不过是镜子中的千万面假象墙。
石碑是真实存在的，因为被野草覆盖，镜子中并未倒影，也就不会存在于之后的千万面镜子中。
这也是她此后无论看到那棵同样沾血的矮树，都找不到石碑的原因。
“我手上的伤是真的，树上的血迹也是真的，可不止一棵树树上有相同血迹也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那块石碑？你说它是八荒的封印，但有没有可能，它其实是这个迷阵的封印？”
她为了说服君清一，又抬脚往矮树周围的草地都扫了一圈，示意他看。
君清一眸色沉沉：“按照你的意思，石碑是这迷阵的关键？”
何舒念本以为自己要解释半天，她甚至都做好了要跟一个虚拟的古代人解释现代的折叠结构原理，但没想到他思维这般敏捷，一下跳过了最复杂的部分，直接到达结论。
好遗憾哦，居然不能欣赏他听不懂折叠原理的表情。
她失落了一秒，立即打起精神道：“没错！所以我们现在要重新回到石碑那里，试试能不能通过石碑破除幻境。”
君清一没说话，一缕魔气猛然缠上何舒念的腰，紧接着，何舒念整个人便被他带得飞起。
树林的上空有结界，林中却没有，何舒念被君清一拽着平地飞，免费体验了一把阿飘的感觉。心想，还挺好玩。
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何舒念被划伤手背的地方。何舒念站稳后第一时间扒开野草，果然，便看到了那石碑。
她做了个‘您请’的手势。
君清一毫不迟疑一掌拍下去。
石碑从土里断裂，碎石飞溅，何舒念举起手臂去挡飞溅的碎石，可当她放下手臂时，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折叠的树林随着石碑的碎裂转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沙丘。
郁郁葱葱充满生命力的绿色退散，显现出来的，是令人心生悲壮的褐色沙漠。
何舒念脚下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沙子里，傻眼了。
荒漠，很大的荒漠，放眼望去皆是黄沙山丘。山脉绵延，荒漠辽阔，黄沙之下掩埋着已辨别不清尸身的残渣骨骸，干热的风吹来，空气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厚重臭味。
屁股下的泥土稀松而干涸，何舒念抓了一把泥沙在手里搓了搓，砂砾从指缝流下，她呆呆地看向君清一，不可置信道：“沙漠？”
君清一眼中同样有震撼之色，但也隐隐透着某种兴奋。
“你是对的。”他望着一望无际的荒漠，眼底泛起几分疯狂之色，“这才是八荒该有的样子。”
奇兽横生，激烈厮杀的修罗场，怎可能是生机盎然，一片鸟语花香的仙境之地？就该是眼前这样荒芜贫瘠，风沙埋骨的模样。
他看向何舒念，这个凡人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她仿佛就是为了参悟这画卷而生的，竟轻轻松松便破解了他的百年难题。
他曾被这画卷折磨至疯不知多少次，每一次进入皆是遍体鳞伤铩羽而归，数百年来竟一无所获。当初被折磨得多绝望，如今终于能窥视八荒原貌的他就有多高兴。
“水下宫殿呢？沙漠里还可能会有水下宫殿吗？”
何舒念最先想到这个问题，急忙爬起，朝沙丘上跑。君清一嫌弃她动作太慢，直接带她飞到附近最高的那处沙丘上。
极目四望，仍然是可怕的荒漠，何舒念刚想发出质疑，蓦地在逆光方向看到遥远的远方似乎有水光粼粼。
“你看那边！那边是水吗？”
君清一修为高深，自然能比何舒念看得更远，更清晰。他眼中流露出狂喜之色，急切地缠住她的腰，兴奋道：“走！”
砂砾粉尘扑面而来，糊了何舒念一脸，还没开始飞多远，何舒念就感觉自己快要被飞沙给埋了。她举起袖子想要挡住飞沙，谁知，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阵狂风，突然把何舒念给吹翻了出去。
“啊！”
魔气被吹散，何舒念的身子失了控制，被狂风卷入风暴中心。她才张嘴发出短促的惊叫，飞沙便塞了她满嘴。她被风沙吹得无法睁开眼睛，更难以呼吸，想呼救都做不到。
君清一呢？救命啊！444！救命！
没人能听到她的心声，她甚至连君清一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荒漠中卷起疯狂的沙尘暴，风暴中心似漩涡般不断将何舒念的身子拖拽吞噬。
何舒念起初还能手脚并用挣扎一下，随着风暴加剧，飞沙将她袒露的皮肤挤压划破，风沙将她呼吸阻隔，她渐渐无法动弹，几乎窒息得要昏过去。
说来慢其实快，鬼魅般袭来的沙尘暴在荒漠中卷起一道风流后倏然又随风消失，何舒念被风暴遗弃，重重地从半空摔下去。
砰！
这一摔，险些把她摔成肉泥。
她鼻腔喉道里全是沙，呛得咳嗽起来，撕扯得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她翻身趴在地上，张嘴将沙子吐出，在身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药瓶，就着黄沙，赶紧吞下一颗。
“咳咳咳！”她强忍着内伤的痛意，呼喊道，“君清一！君清一你在哪里？”
“我在。”
君清一的声音轻飘飘的，虚得很。
“你在哪？”何舒念四处张望，没看见他的身影，想要爬起来，但实在摔得太惨了，一下子爬不起来。
“你头上。簪子。”
簪子，哦，对，他的神魂附在簪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