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心妖心谁更怜？

试问，人心妖心谁更怜？点水知恩报涌泉。手足之情逊兽蚺，几度朝臣尤甚寒！
由此，自从皇甫旭得了那时好时坏的“癔症”怪病之后，父王皇甫若舟就彻底不让大儿子皇甫卓再出现在他和三儿子的面前了。
没过几年，等到皇甫卓弱冠之年、娶妻生子了，皇甫若舟就将义安郡所辖的一座附属小城、落河城，赐给了皇甫卓。
不过，那地方确实很小，也就和一个小县城，差不多的。而，皇甫卓到了那里上任新城主，权势也就等同于其他周边县城里的府衙县令的官职，而已。
尽管如此，落河城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土壤肥沃多产，常年四季如春，气候宜居，风景怡人，有山有水，俊男美女，百姓又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
这哪里是去就职当差的？简直了，每天不得活得赛神仙一般呢！
也的确如此，听以往历届的落河城城主说，平日里，城中就连邻里邻居的小打小闹都不怎么发生。那些府衙的差员们和武将们，基本上，大都会无所事事，晨起到衙门馆驿里点个卯、签个到，大家就时常会不约而同，下地帮那些年长的、体弱的、只剩下妇孺幼儿的农户们耕田种菜、捕鱼捉虾去了。
恐怕，皇甫卓不是要到那里去当大官儿的，而是要去那里旬假养老的。然而，他也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父王肯定是知道了当年自己曾经对几位兄弟做过的那些无良无德的肮脏事儿。这一次，明升暗贬的“赐城”、“进爵”之举，也算是父王对他最大包容性的恩典了，从而，也能让他侥幸逃过被人寻仇的一劫吧。
皇甫若舟却也是如此打算的：倘若，皇甫卓懂得就此收敛，想要好好活着，就应当明了事理、领了自己这份恩德，之后，他能够从此好自为之。
而，就在走马上任、当上落河城城主当日，皇甫卓就对众宣布，自此往后，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义安郡城府。
不过，哪怕他再无情暴烈成性，倒也是个懂得信守承诺之人。每年惯例要上交给义安郡的供品和宝物，都是派遣他最信赖的下属使者替他前来。左右，他不出现，也都是有理由的——毕竟，三弟弟一见到他、就会犯病啊！
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如此，甚好，甚好，不是吗？
自打大哥皇甫卓带着成群的妻妾、襁褓中的一对儿女、数百位仆人和千名护卫军，一行迁出了义安郡，皇甫旭的“癔症”怪病也少有再犯，就连他那总是坡脚的腿疾，也逐渐朝着痊愈的方向在康复着。
在诸多外人看来，这英姿俊朗的“三殿下”，果真是最有望世袭继承那老城主皇甫若舟的权柄的小郡王了，而且，没有之二的人选。
因此，后来，在那义安郡中，皇甫旭得了那当仁不让、一主之下万民之上的“小三爷”，也是有一定道理可循的。
毕竟，那名义上身为“九殿下”的皇甫翊，是庶出。他的母亲只是个不起眼的城府婢女、***愉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老城主的欢心。皇甫翊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就连义安郡街头的小商小贩、卖艺的、乞讨的，也几乎都没什么人会看好他未来的前程。
这么多年来，皇甫旭经常被皇甫若舟关在密室里，就没怎么出现在任何大厅观众之下。别说是认识他的人，就连见过他面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的。
更何况，一旦是被众人得知，皇甫翊比常人多长着一副心肝，而且，他的心头血能助人起死回生，他的肝脏又能取之不竭、让人延年益寿，想必是，还没有走上大街小巷，不是被那些无知之人一边扬言着其是妖孽、追喊暴打，就得被那些贪婪之人给生吞活剥了。
先别说路人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亲三哥，也没有对自己手下留过任何情分、产生过任何同情悲悯。
要是，与之相提并论的话，皇甫旭对自己九弟弟冷如冰霜的态度，还远远不敌，他对那雌蚺妖物情分的千万分之一呢。
血亲，亦如何？手足，又能怎样呢？
先前，皇甫旭既是权势争斗的被害者之一，于今，当他成为了受益者之一，便就自然而然地又变成了施加者之一。
无论，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做出这个改变的决定，单从当下的结果看，他只是再次复刻出了又一个“皇甫卓”，并将那个原本的自己渐渐地覆盖了，而已！
也只有在和那条雌蚺呆在一起的时候，皇甫旭才能又活回自我来。这一次，他之所以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前几个月，九弟弟皇甫翊意外逃出了严防死守的密室，他才意外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陈年旧疾和“癔症”，并不是自己想装、就装得出来的，而是，一直都是靠着父王攫取九弟皇甫翊那一副能反复生长的心肝滋养着。
换句话说，此前，皇甫旭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始终活在父王特意给自己编造的一系列谎言“圈套”之中。如今，知道了，他一边憎恶着自己依赖着亲弟弟的心血肝肉，一边又任由着自己那贪得无厌的念想肆意滋生。
他不只是在复制着他的长兄皇甫卓，更是在复制着自己的父亲皇甫若舟。甚至，有时，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皇甫卓、还是皇甫若舟，还是他自己皇甫旭了！唯一能够让他恢复理智的，只有那条雌蚺，还有以往这些年，雌蚺陆续赠予他的那些奇珍异宝。
此时此刻，穿过这个林林总总的偌大溶洞，又有一道硫磺色的岩石大门，立于九小寒和皇甫旭的面前……
这栋大门，雕刻着数条形态各异的蚺身人面像，然而，那些人相互纠缠在一起，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相同的古兽面具、遮挡着双眼。
皇甫旭扣动着门上一处隐藏颇深的手触机关。
大门缓缓地打开，映入眼帘的，竟是与此前的铁牢、溶洞格局完全不同、布置装潢上十分考究的另一个巨大的密室。
其中，周围灯火通明，中央的平台上建造着一座镂空式的小宫殿。
从那些镂空的窗棂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堆放着各种琳琅闪耀的珠光宝气、奇石玉物，简直是数不胜数。
九小寒实在承受不住了，似乎差一点就要被闪瞎了的感觉，刹那之间，自己的那双蓝瞳已经再次渐渐泛白。也只好随即紧闭双眸、背过身去，并赶紧从怀中扯出了那条此前十七师弟悟彦赠予自己的黑丝带，蒙在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