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打架王背后的故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周，又到了尹萱萱守午休的时间。这天尹萱萱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里踱来踱去，转到后排，看到黄小建脸上又添了一道殷红新鲜的划痕，早上他还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了，原因是又和其他班同学打架了。
尹萱萱走到他旁边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黄小建笑而不语。“是和别人打架？”小建眨着他那双大双眼，笑着点了一下头，“嗯！”仿佛承认的是件十分光荣的事。看着他脸上新旧不一的指甲印和划痕，尹萱萱又问脸上其他疤印是不是也因为打架？得到的依旧是肯定答案。
“再打下去你脸都毁容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你一共和别人打了多少次架？有没有十次？”黄小建歪头想了想，“有，还不止！他们叫我打架王。”
尹萱萱有些无语，于是问家里谁在带他。黄小建说是爷爷奶奶，在问及他爸妈的时候，黄小建的回答令人有些意外，“我爸在外面打工，我妈跟别人跑了。”
尹萱萱心里一惊，生怕自己会错意，小心翼翼地道：“跟别人跑了是什么意思？是离婚吗？”
小建说：“不是！就是离家出走，走了！”
面对这样的回答，尹萱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令她有些莫名心酸。她想了解小建更多，便向他打听家里的事情，而小建也毫无隐讳地向她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很小，才读二年级，我爸妈喜欢吵架，夜晚还吵。我吓哭了，就从房间里出来，想叫他们不要再吵了。我爸看到我在哭，一巴掌打过来，说‘我们吵架，你哭什么！’从那以后，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哭！”
尹萱萱轻声问：“你妈妈没说什么吗？”
小建说：“没说什么，他们吵架是因为我妈要离婚，我爸不同意，我妈就离家出走，她好几次半夜里拖着箱子就要走，说是去打工，被我爸拖回来，两人就开始吵。我还看见我爸不在的时候，我妈往家里带人。”
尹萱萱一愣，有些不确定他这个年纪的“往家里带人”是不是成年人所理解的那层意思。于是问：“是家里来客人吗？”小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是偷人！我奶奶说我妈在外面偷人。”
尹萱萱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才多大，你奶奶就对你说这些？”
小建道：“我奶奶什么都对我说，她说我妈不是好人，很毒。说我妈不疼我，要是她疼我的话，就不会走了不管我。还说我妈不孝顺，杀了鸡都不喊她吃。”
“那你奶奶杀鸡，喊你妈妈了没？”
小建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个我奶奶没说。以前我妈在的时候，她们关系就不好，现在我妈走了，她天天骂我妈，总对我说我妈不是好人！”
“假如不听你奶奶说的那些，你真的认为你妈不是好人吗？”小建想了想，低下头来小声说道：“我不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光听你奶奶的一面之词，是不是也要听听你妈妈怎么说？”小建声音低了下来，神情有些黯淡地说道：“他们都这样说我妈。”“他们是谁？”“我奶奶和我爸爸。”
“你奶奶和你妈妈关系不好，当然会在背后说你妈妈坏话。你爸爸和你妈妈吵架，心里对你妈妈有意见，所以才会说你妈妈的坏话，但你不能因此断定你妈就是坏人。”
小建突然眼眸放光，兴奋说道：“以前过年的时候，我妈妈还给我买过滑板车。”诚然，他心里认定妈妈是好的，妈妈是爱他的。只是奶奶和爸爸的话，让年幼的他分不清是非。
尹萱萱从他眼神那份激动可以看出，他心里是爱着妈妈的，他最喜欢的滑板是妈妈买的。不！也许是妈妈买的，所以才最喜欢吧。
尹萱萱见过小建滑滑板的样子，他们家就在学校附近那条马路旁，有时尹萱萱晚饭后和同事散步就会走那条路。小建滑滑板的动作十分娴熟，而且胆子大，知道尹萱萱在看他，他就故意从马路的斜坡上冲下来，炫耀他的技能。那时尹萱萱还很担心他站不稳摔倒，但他没有，冲下坡后，滑板又稳稳地落在地上，隔着很远得意地瞅了她一眼。
小建滑滑板的样子，全然不像他在学校的样子，在学校他总是打架，一言不合就动手，他知道同学对他有看法，认为他成绩差又不听话，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让同学都怕他，并以别人怕他为荣。表面上看，他很不再乎，但其实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和自卑，而这份脆弱和自卑来源于内心深处爱的缺失与对爱的极度渴望。所以当尹萱萱对他表现出一丝关心的时候，小建就把自己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也许在小建滑滑板的时候是他这个“差生”最自信的时候，也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尹萱萱曾在黄小建的作文上看到，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滑板高手，去教别人滑板。
她问小建：“你的滑板是别人教的，还是自己摸索？”
小建说：“没人教，我就自己学。”
“你不怕摔伤吗？”
“不怕，反正也没人管我。”
“你爸爸也不管你吗？”
“他天天打牌，又不做事，从不管我。”
“现在也打牌？”
“现在不打了，出去打工了，以前天天打。”
尹萱萱心中有了答案，难怪小建的妈妈要离婚，跟这样一个热衷赌博又游手好闲的男人过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况且婆媳关系也不好，既然离不成婚，生活无望，那必然要离家出走。至于小建的奶奶，护子心切，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小建妈妈身上，全然不顾也不懂这样会对年幼不谙世事的小建有何影响。因为父亲不管，母亲不在身边，又被奶奶灌输母亲是坏人，不疼他，不然就不会离开他的负面思想，使黄小建彻底认为自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小建才会自暴自弃，无心读书。
尹萱萱在心疼的同时，却也感到有些无奈。或许从孩子降生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被写入骨髓，伴随他们一生的，影响的他们最大不是老师，而是家庭。当父母在指责孩子不争气时，是不是也应当反省自己作为人父人母，是否也是一个优秀的或合格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