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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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初晞。青草的香气从窗外飘来，和煦的暖阳渐渐给尘世万物笼上金边，鸟鸣啁啾。
“啊——”
素帐后，和衣而卧的黑衣女子被猛地惊醒，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仿佛是之前做了什么噩梦，她六神无主地抱着被子，剧烈喘息着。
“阿鸦，你睡醒了。”窗前，长身玉立的青衫男子背向而立，伸手卷上竹帘，将窗外的青山绿水放进了屋内。
“掌柜的......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而我......而我......”阿鸦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喘息依旧未平定，“我梦见我以自己的魂魄与你签了契约，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回到了过去......后面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很慌张，很匆忙，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好像自己一旦停下，一切就回不去了。”
“呵，别想了，都是梦而已。说不定到今晚啊，你就全部忘记了。”原初微笑着转身走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坐在她床边，声音温柔而体贴。“来，这是我新做的大猪蹄子汤，要不要趁热喝一口？”
阿鸦接过汤来，却怔怔地不动。原初专注地看着她的侧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眼中，已不再有盘曲的符咒与纹样，而是常人般的黑白分明，他的双眼清澈如水，倒映着眼前女子的影子。
“掌柜的，听人说，在梦里能看到另一个平行世界里面的自己，这是不是真的？”阿鸦低头抿了一口汤，心有余悸，“如果刚才的梦真的是我在另一种可能性下会遇到的事情，那真是要把人吓死了。”
“所以，干脆就不要想，当他们不存在罢。”原初温吞地笑了，眼中有狡黠的光。“顺便说一句，我现在不是什么掌柜的了，就是一介游手好闲的闲人——你考虑清楚，以后到底还要不要跟着我呢？若是还跟在我身边，那可说不定付不起你工钱，也养不起你了，你得天天吃剩饭。”
“不是掌柜的了？那，那蝴蝶小筑......”阿鸦似乎想起了什么，头脑中又一片混沌。
良久后，她放弃了挣扎，专注地埋头喝汤，过了好一会，才又抬头道，“哼，发不起工钱跟着你做什么，喝西北风么？切，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说到最后，她雪白的脸却泛起一阵嫣红。
“蝴蝶小筑么——自然有它的主人。不过，这不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了——至于钱的问题么，想来也不会穷困潦倒流落街头。我决定，不如试试看相算命测未来什么的，说不定倒适合我得很。”
“好罢，那我呢，就再信你这坑蒙拐骗的家伙一回。”阿鸦抬头，与原初相视一笑，“到时候你要是赚不到很多钱，看我能不能饶了你！”
窗外，小桥流水，无数行人来了又去，恍若一直安逸宁和。
几重山外的地方，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门匾隐约可见“蝴蝶小筑”四个大字。
净如莲花的白衣少女抱着火红的狐狸，坐在窗边的茶几旁，望向覆在窗棱上的竹帘。
而在帘外视线遥不可及的地方，原初带着阿鸦，仿佛这尘世之中的无数过客一般，逐渐走远。
“阿鸦，曾经你跟着的，一直都是个追求完美的掌柜的，不管什么事情，他总希望逆转时间，去做到尽善尽美。而现在呢，他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了。也好——世上本来也不存在什么后悔药，就算有，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
“这世间，如果从没有遗憾，没有让人感到后悔之事，好像也是无趣的很，不是么。”
常世的市井炊烟处阡陌交通，来往的行人依旧是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城外的山坡，草色遥看近却无，彩蝶纷飞，几支桃花刚刚发出新芽。又是一年春好处，不知在这幅山水风情画中，孕育着怎样的勃勃生机，又会发生怎样的一番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