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妹妹们

还没等贾琏找补，凤姐先回道：“你也是个没见识的，这王太医别看他年轻，可不是等闲一般的大夫。若不是持老太太的拜帖，平常人可请不来。
你以为太医院里的大夫，都能穿六品顶戴不成？他祖上可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御医，若论起来还是咱们的世交呢！”
贾琏却也不知这王太医还有这般来头，见他谨慎恭敬的样子，还以为只是个平常太医呢。这样正好，也省得凤姐不信。
平儿伺候凤姐喝了些调羹后，便又服侍凤姐宽衣躺下。不一会贾母又差人来，要请贾琏和平儿去荣庆堂回话。
贾琏心知接下来才是关键，一路上仔细思量着该如何回话。刚到贾母院，过了穿堂，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很是热闹。却是大观园的小姐们刚吃完早饭，听了凤姐的消息后聚在一起，不愿离开。
门口的小丫鬟见了贾琏身影，忙探头进去说了声“琏二爷到了”，然后又赶紧为贾琏掀帘子。贾琏俯身进去，只见客厅里莺莺燕燕围了一群。
还未待贾琏一一看过，只见其中一个直冲着快步扑来，抓住贾琏的手，急切道：“琏二哥你可来了，凤姐姐这会子，可好些了？我们正想着去探望，又怕惊扰了她。”
问话的正是宝玉，只见他头戴着束发紫金冠，齐眉勒着抹额，穿一件大红锦袄，项上系着那块美玉。
贾琏看着宝玉一身脂粉气十足的装扮，忽想起他和秦钟、琪官之间不可言说之事，忙不留痕迹的撇开他的手。
“宝兄弟，别急，且容我慢慢说。凤哥儿喝了些汤，刚又睡下了。劳老太太、夫人，还有各位妹妹们费心了。
王太医给开了安胎的药，说只要静心修养调理，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瞧着她今个休息半日，气色就比昨日要好不少了。
好歹发现得早，要真把孩子累掉了，可就没地哭去了。”
“阿弥陀佛！”“祖宗保佑！”众人随声附和。
倒是贾母最忌讳这些晦气话，朝贾琏啐道：“呸呸呸，说哪门子胡话呢？既然没事就好，日后就尽心照着太医的嘱咐调理！这孩子一定能保得住！
你以后出门，让小厮们多拿几串钱，一路施舍给僧道、贫苦之人。”
贾母嘴里又念叨了几遍“阿弥陀佛”，这才又神色轻松起来。贾琏连忙应下，退到在一旁站好。
贾母又嘱咐了平儿几次，这才作罢。众人又商量起该如何为凤姐祈福的事。
王夫人提出要捐些银钱给庙里，贾母满口赞好，称她想得周到，又吩咐道：“这事就交给鸳鸯办去。多给寺里观里，捐些银钱、香油，让他们为凤哥儿日夜祈福。”
见鸳鸯应下，贾母又扭头对小姐们道：“你们这些作妹妹们也是，凤丫头整日里为你们忙里忙外，这会子正轮到你们尽孝心的时候到了。”
宝玉接话道：“是该如此！不如我们就为凤姐姐抄经祈福如何？”众姐妹也都纷纷开口，出演献策。贾琏正好趁此机会，朝姑娘们一一打量过去。
钗黛和三春，几人性格各异，装扮不同，连说话风格也大有差别。只是暂时还得不着机会亲近，贾琏只好在一旁偷偷细看。
贾琏对照着记忆一一辨认，看着她们的一举一态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一颦一笑皆不是典雅，一时竟有些痴了。
可转瞬又想到她们的凄惨结局，不由又悲从心来。
自己如今也是这故事里的一部分了。
这贾府上上下下虽然魑魅魍魉也不少，但更多的还是这些纯良无辜的花季少女们。
如今自己的命运，已然与凤姐和平儿、以及这些妹妹们、丫鬟们绑在了一起。
就算不是为自己，为了她们，自己也得努力搏出片天地来。
贾母见屋里气氛，便吩咐嬷嬷和丫鬟们送姑娘们回大观园，贾母指了指怀里的巧姐冲她们嘱咐道：“你们把巧姐儿也带去院子里玩吧。等吃晚饭时再把她带回来，省得她又去烦她娘。”
李纨从贾母怀里抱过巧姐，众人拥簇着离开了，平儿也先告退了。
客厅这才重新安静下来。余下几人都明白，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贾母喝了几口茶后，才对王夫人开口：“凤丫头如今必须歇着，你可就失了只膀臂了。可家里这些琐碎事，总还得有人操持才行。
你又素来整日吃斋念佛，喜静不喜闹。我看呀，得再寻个帮手，替你办理这些琐碎之事。”
贾母话说一半，又抬头扫了扫屋里其余几个。邢夫人虽有心毛遂自荐，但又怕自己的话没人应，只能刻意挺起背，做出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王夫人思索片刻后，回道：“谢老太太体恤。凤哥儿这一歇呀，岂止是失了一只胳膊？想到府里这上上下下的琐碎，我就没什么精神。
我思来想去，其他姑娘们太小没经验，怕只有珠儿媳妇合适些。不如就由她先代理着，等凤姐将养好了，再还给她。”
贾母道：“确实也只有她能担的起了。那就把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吧。不过，李纨她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性子，未免会逞纵了下人。不如让姑娘们也帮着一起照管吧。”
王夫人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只是姑娘里，迎春是个平和恬静的性格，只怕做不来这事。惜春太小，又是那边府的。也只有探春能帮衬一些了。”
贾母笑道：“那就让探春协助李纨吧！小事就让她们一同裁处，拿不定主意的再去麻烦你，这样，你们各自都轻省。”
王夫人笑道：“这样最好！”
贾琏见她们终于商量出结果，便向前迈出一步，朝向贾母躬身道：“老太太，正好我也有一事，要向您讨个主意。”
“哦，什么事？”
“这天越发冷了，只怕下人们会越发懈怠了。每年冬天时候，都要闹几出拌嘴、赌博或偷盗的事，今年再加凤哥儿不管事，恐怕府里的家丁、婆子们会越发放肆许多。
出点小事倒也不怕，只怕这夜里守夜巡逻的也不能尽心。若是出了纰漏，只怕惊扰到太太、小姐们！”
贾母听后，面色突得严肃起来：“这事是该仔细拿个主意。上夜的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中就有贼，也未可知。”
贾琏回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也正是有此担心。若有下人伙同盗匪，夜里擅闯，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贾母抬手指着贾琏道：“那你可有主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