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咏鹅诗

王熙凤有些日子没见到大家了，见众人拥簇着进来很是欢喜，坐起身回道：“哟，今个儿怎么都来了？不在园子里耍，来我这瞧什么热闹来了？”
宝钗笑道：“我们早就想来看望凤姐姐了，只是老祖宗一直不让，嫌我们闹腾反打搅了凤姐姐休息。凤姐姐可好些了吗？”
众人先与贾琏一一见礼，然后围在凤姐榻前嘘寒问暖，热情的反倒让凤姐扭捏起来，笑道：“我有什么好看望的，如今都好多了。只是太医还不许我四处走动罢了，不然早找你们去了。”
凤姐又一一拉过姑娘们的手，细细端详：“让我仔细瞧瞧，这些日子可都曾好好吃饭，怎么个个都清减了些呢？”
黛玉玩笑道：“凤姐姐一日不曾好起来，姐妹们却是哪里能有好胃口呢？连老祖宗整天都‘凤丫头、凤丫头’的念叨，近日里越来越没精神了，连平日里的那些喜好也都提不起兴致。”
宝玉接着道：“是呀，我们都盼着凤姐姐早日好起来。凤姐姐一病下，不说老祖宗那里，连我们园子也都冷清多了。大嫂子和三妹妹从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总见不到人影。最近大伙想起诗社，都聚不齐人了。”
凤姐笑骂道：“好呀，宝玉，原来你不是来看我的，却是来寻人给你解闷的。”说的众人都笑起来了。
黛玉调侃道：“瞧这满屋子新鲜玩意，我们整日牵肠挂肚，她却躲在屋里一个人热闹。我们都瘦了，她却越发丰腴了。”众人又都笑起来了。
贾琏只在一旁看戏，他看出黛玉和凤姐的关系应是极好的，因此敢如此开玩笑。由此看来，凤姐应该是个坚定的黛玉党。
宝玉终于想起，凤姐还没介绍屋里的新鲜玩意，指着墙上写了字的黑板，奇道：“这乌漆麻黑的是何物？居然还可写字？”
凤姐指着贾琏道：“这是你二哥哥鼓捣出来的，你问他罢。”
见众人都打眼望过来，贾琏道：“你们凑近仔细瞧瞧便知，没有什么新奇的。”
几人凑近了一瞧，便七嘴八舌抢答道：“原来是涂了黑漆的木板”、“这笔是石灰做的吧”、“这个好！可以反复擦写，只可惜写不出太多的线条变化来。”
见大家将诀窍一一识破，贾琏这才解释道：“前几日教巧姐识字，写在纸上不便观看、演示，便想若能挂起或直接写在墙上岂不更好。
可墨迹或炭迹不好擦洗，便想起石灰来，于是便找人做了此物。我将其称之为‘黑板’和‘粉笔’，练字自然不妥，但用于展示、布告或教学，但是方便。”
宝玉问道：“为何叫粉笔，而不是白笔，或石灰笔呢？”
黛玉抢先道：“宝哥哥，你且往地上瞧瞧。”宝玉低头望去，只见地上有白色细尘，正是从板上擦下来的粉笔灰。
宝玉抚掌道：“原来如此，林妹妹真是观察入微。”
贾琏又补充道：“这笔虽然是白的，但若在制作时加入颜料，还可做成各式颜色的。所以就没按颜色起名叫白笔，只统一叫它粉笔。”
众人又研究起粉笔，而宝钗却对黑板上写的算式很感兴趣：“琏二哥，这黑板上所写是什么，看着很是奇妙，却又不甚明白。”
贾琏心想，终于碰到懂行的了，解释道：“这是洋人一贯用的计数法，称为‘阿拉伯数字‘，相传为古印度人所创，后来阿拉伯人将其带到西方发扬，因此得名。
前几日我去西洋店铺闲逛，见到他们使用此法计数，便请教了番，将其学来。与我们的筹码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便于记账和算术。”
宝钗还想再问，却见大家都兴趣缺缺，便先按耐下心里的好奇。众人又盯着桌上的鹅毛笔和铅笔细问了个遍。这些原也都是如今西洋人惯常用的，只是贾琏用到了后世的设计和工艺而已，倒是很好解释缘由。
又聊了会，众人又把话题扯回诗社的事。起诗社必须有掌坛的、起东道的，既需要人气、也需要钱财。如今大嫂子李纨和三姑娘探春忙碌无暇，大金主王熙凤又卧床修养，这余下几人就算是再有兴致，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贾琏见气氛越聊越低沉，忙在一旁插科打趣道：“谈到这作诗，我最近倒是也颇下了些功夫，也写了几首大作，不如今日请诸位妹妹品鉴一番如何？”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忙称好应下，心里却憋着笑意。因贾琏是出了名的不喜读书，也不通诗词。只见贾琏从桌子的废纸堆里，随意拾起来两张，递给了宝玉。
接过来刚扫了一眼，宝玉就扑哧笑出声。等看过第二张，更是直接笑弯了腰。其余人等更是好奇，直叫宝玉快传递过去，可宝玉哪还有这心思，只顾自己撑着肚子大笑。
还是黛玉上前，从宝玉手中将诗稿直接夺了去。其余人忙围过来，要一起看看究竟写了什么。
只见头一张上头写着：“山下一群鹅，嘘声赶落河，捉鹅医肚饿，吃完回家卧。”
姑娘们读完第一首诗，还暂且能忍得住，毕竟是琏二哥写的，不好像宝玉似的放肆。谁知第二张上，写的更是荒唐：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小姑娘们再也忍不住，不知谁带了头，顿时笑作了一团，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这本是贾琏练习繁体字时随意写的，后世里他原是理科生，好诗好词记得的不多，稀奇古怪的反倒印象特别深刻。当时只随意乱写，没想凤姐看了却觉得颇为有趣，便没有拿去当废纸烧了。
待众人终于划过劲来，王熙凤笑道：“你们二哥哥这诗写得如何？那日我见了也觉得好笑，他却洋洋得意，我便让他留着等你们来。你们快说道说道，让他见见真章！”
众人纷纷开口：“咳咳、二哥哥的句子虽粗，但描写的生动活泼，颇具功力。”
又有人接道：“而且笔之所至，如行云流水，意境非凡。”
“是、是、是，而且妙趣横生，叫人久久不能忘怀。”
几人搜肠刮肚、一板一眼的夸了起来。
贾琏也非常配合的，在一旁不停自豪点头，摆出副总算遇见了识货人的模样。
众人相互一看，又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