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乱中生情

曼陀山庄遭人夜袭，除了守护内外院的剑姬折损大半，其余家仆倒是分毫未曾受伤，只是被人点了睡穴。
等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李青萝重新接管了王府，几道命令下去，立时就将府内惶惶不安的情绪压下，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山庄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隐在暗地里的后怕，却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底。
直到天色渐亮，侍女丫鬟们仍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穿行奔走间不敢斜眼去看小姐居住的院落。
李青萝铁青着脸，侧坐在卧房的床榻边上，冷眼瞥向自己的女儿，“你确定？”
王语嫣躺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房顶，她昨晚染了风寒，此时才清醒一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是，女儿愿意。”
“昨天白天还哭着和我说非他不嫁，怎么一晚过去就想通了？”李青萝心头怒火猛地窜起，低头见到女儿眼角滑落的泪水，声音不由得放缓，“就因为秋子儒救了我们？”
王语嫣缓缓摇头，随后撇过头去，不想再说。
李青萝轻叹一声，女儿顺从自己的建议嫁给秋鸣，答应自此再不与慕容复来往，她本该高兴才对，可一想起昨晚秋鸣对她说过的话，心里就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偏偏这一切还都是她一手撮合的。
女人心难测。
昨晚女儿被秋鸣救回来，人已经昏迷不醒，全身更是烫的厉害，李青萝见他又是熬药又是运功驱寒，足足忙了一晚才准备休息。
瞧他对自己的女儿这么上心，李青萝便随口又提了一句婚事，没曾想他竟然点头答应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青萝得到答复后，非但没感到高兴，心中反而起了疑心，如今见女儿也这般痛快的改口，说放下就放下痴缠已久的慕容复，更让她犹疑不定起来。
嘱咐王语嫣好好休息养病，李青萝决定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
耳边听着脚步声渐远，王语嫣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悬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混合着心中的悲戚与哀伤，如同涓涓流水不住地滑落。
昨晚在睡梦中突然被人劫持时，她慌乱无助。
眼被蒙住，身子被束缚，张口却不能出声呼救时，她惊恐交加。
只是在那之后，似乎又有人闯了进来，他们低声商量着什么，听不真切，但房内却多出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心中雀跃。
那是表哥身上的气味儿，她打小就记得，绝对不会弄错。
她迷恋这种略带墨香的味道。
以往闻到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靠近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为什么？
为什么那时传来的话语会那么无情、决绝，甚至冷酷得让她遍体生寒，难以自持地全身发抖。
“其他倒无所谓，但这女人可以留下，姓秋的对她似乎挺有兴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让她成为一枚暗子，暗中监视那姓秋的。”
“不会出差错？”
“大人请放心，这个傻女人对我言听计从。”
“好！如果事成，宗主会记你一大功，到时候你说的那件事，我们会帮忙出手。”
“多谢大人，在下不方便露面，之后还请各位费心了。”
嗓音虽变得有些怪异，但她还是听出来了，那开口说话的其中一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哥。
心痛，痛得想要呕血，痛得她想要发狂大喊去发泄。
这种撕心裂肺般的哀怨，痛不欲生般的绝望，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
因而，刻骨铭心！
等到她被人带上屋顶，像扔杂草般跌落在瓦片上，曾经温馨的过往，甘之如饴的眷恋，终究还是被夜里的寒风吹得一丝都不剩。
王语嫣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支起身子想要从床榻上下来，只是她现在病还没好彻底，内心更是受了重创，扶着床沿刚站起身，便感到一阵阵晕眩，斜着就向前方倒去。
“你这是做什么，”温热地手掌忽然出现，撑起王语嫣细如柳枝的腰身，“我见你的贴身丫鬟就在外面，有事喊一声不就好了？”
“她们也忙了一整晚，现在定是累得不行，”王语嫣全身酸软无力，被那只手掌稍稍一托，整个人便随之趴在犹如暖炉般温热宽阔的胸膛上，苍白如纸的娇俏脸庞，浮显出两团显眼的红云，原本枯萎残破的内心竟也逐渐恢复活力，“你不是回去休息了么？”
秋鸣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直到将她看得娇羞不已，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臂弯，这才搀扶着让她坐到桌边，“我吃了饭，休息前过来看看，饿不饿？”
“嗯，”垂头不敢看他，直至过了许久，王语嫣才小声回应一句，随后悄悄看了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粥，“我自己能吃，你快去吧。”
“吃吧，不用理我，看你吃完，我就走。”秋鸣微笑着端起碗，蹲下身子递了过去。
本想说有他在边上看着，自己哪里吃得下，可一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王语嫣小口半张又迅速合上。
肚子实在饿得厉害，王语嫣最终只能投降认输，强忍着灼热的视线接过菜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只觉得今天这碗菜粥像是加了蜜一般甜，口中浓郁的苦药味儿好似也淡去不少。
似乎是真的饿坏了，又似乎是时间过得太快，当她再回过神时，手里的碗已经空了，还不等她把碗放平在桌上，陡然间感到身体腾空而起，不禁发出一声惊叫，随即便再次被暖意包裹。
秋鸣横着将王语嫣抱起，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榻上，伸手拉过被子，只留半张粉嫩娇红的小脸，“你现在病还没好，再睡一觉。”
“吃了就睡，那不成小猪了么。”王语嫣嘟囔一句，抬眼看去，发现秋鸣只是笑着看她，还以为他没有听见，心中才扬起的慌乱慢慢平复下来。
见他转身要走，王语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等到他回望过来，犹豫半晌才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安，眼底还藏着羞愧，“你真打算娶我么？如若不愿，不必勉强，昨晚实在抱歉，我是一时气急了才逼着你说的，现在拒绝的话，我不会怪你，母亲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
“你后悔么？”秋鸣不答反问。
“后悔？后悔什么？”王语嫣的眼睛开始躲闪。
“后悔答应嫁给我，”秋鸣蹲在床边，双眼认真地凝视着王语嫣，“后悔负气之下，把自己推到不知有多深的坑里。”
王语嫣垂下眼帘，呼吸加快了几分，细长浓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随即抬起头，不躲不闪地迎向秋鸣的目光，“我不后悔。”
“那就行了，”秋鸣伸出手，不顾耳边响起的娇斥声，一遍遍将柔顺的青丝揉乱，“我这边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了，这你都不后悔，我还能不答应？放心吧，她们人都很好，以后不用委曲求全，做你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