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江潮水连海平

在离开会场后，新娘苏子卿被一旁的侍女搀扶着，缓慢地走在通往半山腰处江少陵院落的小路上
行走的途中，苏子卿的面色苍白、嘴唇紧抿，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
而一旁搀扶着她的侍女战战兢兢、神情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回到小屋里，侍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苏子卿坐下，随后沏了杯茶水放到了她手旁。
见侍女退到一旁良久都未开口说话，苏子卿才垂眸看了眼手旁的茶水，抬手捏住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后对着这位侍女问道，
“那几人，记下了么？”
一旁的侍女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回应道，
“记…记下了。”
“很好。”，苏子卿眉头微挑，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名侍女吩咐道，“那就都处理掉吧。”
“啊？”
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的侍女一时间没明白苏子卿的意思，她很是迷茫的抬起头。
“我说，处理掉。我不希望明天还能看见他们。”
见侍女一脸不解，苏子卿放下茶杯，抬手把玩着自己指甲的同时，很是随意的解释道。
“这……只是…只是这里是混元宗，那几人身份还不低，动起手来……”，侍女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的想要对苏子卿解释些什么。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苏子卿眉头皱起，语气不悦，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的吩咐有问题？还是说，你想让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不！不敢！”
听到苏子卿的这一声质问，这名侍女赶忙俯身、低下了头，因动作慌忙仓促，她的脑袋与地面相触时甚至还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不敢！不敢！奴婢听明白了！”
“那还有什么疑问吗？”
此时，苏子卿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来她的喜怒，只是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是在昭示着她并不良好的情绪。
“没有！没有了！”，受了惊吓的侍女赶忙否定道。
“那你下去吧。”
“好的！奴婢这就退下！”
听到了苏子卿的命令后，这名侍女赶忙从地上爬起，如释重负一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
房间一时间恢复了宁静。
少顷，苏子卿背后的空间微微扭曲，点点黑雾溢出后，一名老妪出现在了幕帘背后。
她走上前微微俯身，恭敬地对着苏子卿说道，
“宗主，息怒。”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苏子卿把玩着金蛇手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她对着这名老妪反问道，
“你叫我什么？”
“夫人！夫人息怒！”，老妪匆忙改口道。
“嗯。”
见老妪的称呼变换，苏子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王婆两眼中充满着不安，欲言又止了几次后，她终于是鼓起了勇气对着苏子卿开口说道，
“茯苓只是没有经验，但实力水平和能力也还算是不错，夫人莫要动气才是。”
“好。既然王婆这么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谢夫人。”
看到苏子卿的面色有所缓和，王婆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灵霄界谁人不知无相宗宗主喜怒无常，就算她本人对此毫无自觉，但其乖戾、暴躁的个性却早已凶名远扬。
见苏子卿此时心情还算是不错，王婆斗胆继续问道，
“夫人，有一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对于王婆的提问，苏子卿只是淡漠的回了一个字。
“不知您为何要答应这门婚事？
如果只是联姻的话……凭借您的本事和咱们无相宗的势力，在不暴露您身份的情况下让这事儿凉掉，应当不成问题才对。
这几天后又要去往双极界，还要跟这些沽名钓誉的人虚与委蛇……
老奴有些不解。”
苏子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王婆的问题，她抬眸朝着门口张贴着那张大大的囍字看去，良久后才回复道，
“有两点原因。”
“第一点，去双极界有助于我修行，我…快要突破了，在这灵霄界突破难以掩人耳目，容易坏了我的大事。”
听到这话，站在苏子卿后面的王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哪怕无相宗地处险境，又有着阵法遮蔽天机，但奈何苏子卿所修魔功突破时的阵仗过于浮夸，一年前她突破化神期之时就差点被外人察觉……
如今这突破悟道期，单是那恐怖的雷劫都不知该如何与外人解释。
是说，他们无相宗又出了一名万年难觅的天才吗？
还是解释说，我们宗主天资绝顶，不过是修行十余载便有这等修为？更是有着数以万计的天雷来磨砺她？
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等着把自家宗门辛秘往外吵吵么？
……
在王婆心中暗自寻思盘逻辑的同时，苏子卿也因为王婆的提问而陷入了简短的回忆。
她母亲是无相宗前任宗主的小女儿。
游历时认识了苏修明，在经过了一番浪漫的邂逅与相处日常后隐瞒了身份同苏修明结为道侣。
她当年测试的时候被宗门认定为修行天赋不佳.
母亲虽然表情怪异但也并未对她苛责些什么。至于说父亲父亲那就更不用提了，他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跟别人家孩子一样白白胖胖的别总是生病。
就算是出生在修仙人家，她也依旧是体弱多病。
但因为药材的供给也算是到位身体却无大碍，能吃能跑能跳的，最多就是…修行不顺罢了。
她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宗门内，百余年她的实力虽然没有什么显著的提升，但阅书无数、又学了很多杂学，生活倒也算得上是充实且有趣。
直到二十年前她忽然晕倒在房内，灵气混乱之下冲破了她的经脉……
那一天母亲对她坦白了身份。
母亲说，她其实是魔宗宗主的小女儿，而自己虽然是广泛定义上的修行天赋不佳，却是修行他们宗门嫡传秘法的不二人选。
因为这些年一直没有进行‘正确医治’，所以不仅修为难以精进，身体更是日渐衰弱。
母亲哭着说，是她对不起自己，都怪她的隐瞒让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
但说实在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平淡的。
虽然外人都管她叫做废物，说她白瞎了这么两个有天赋的父母；虽然总是生病，每天都要吃药，但这也让她有了无比坚定的意志和毅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自觉生活已经很愉快、很温馨、很圆满了。
哪怕寿命有限、哪怕没有办法问鼎大道、哪怕药不离身、哪怕总是受人嘲讽，但她本来就爱宅、父母亲更是对她呵护的无微不至，她觉得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的、平平淡淡的、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也未尝不是一种极乐。
变故是在某一天父亲匆忙回家后，赶忙让母亲把自己送回魔宗开始的。
他说，既然知道了母亲是来自无相宗的，那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去见见自己的这位外公。
带上了伴手礼和父母亲书写的信件，她来到了无相宗。
到达目的地后，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苏家灭了。
外公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动用了全部的势力去探查后，只得到了一条消息：苏修明夫妇知道了一些他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
外公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名门正派不如狗’这上。
他要复仇，而自己正是最好的培育对象。
用外公的话说，虽然白白浪费了小三百年，但胜在天资绝顶，而且他们的秘法不差时间，只差契合度与悟性。
所谓‘悟性’与‘契合度’是什么，没过多久后她就知道了。
果断杀人不留后患的觉悟以及对于疼痛的忍耐力。
母亲曾经为之愧疚的，却是她能从外公手下活下来的最大依仗。
因为曾经修行天赋差，看书学来的偏门杂学、常被同门师兄弟说成‘无用功’的知识，也成了她被丢去各种秘境后存活下来的资本。
随后便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了。
一次意外，她被一只即将突破元婴期的巨蛇追杀跌落至悬崖，为了躲避追击她躲进了洞窟内。
在意识模糊之时，她进入了无相宗遗失的秘境，得到了秘境的传承。
她也因此了解到了此界的辛秘。
现在的灵霄界已经失去了飞升之后的法门和方向，对于飞升期的修士来说，到达飞升期的唯一意义可能就是等死。
因为灵霄界已经被封印住了。
打破封印有着很多种方法，而在她所获得的传承中就有一种方法可以突破灵霄界的桎梏。
由此推断，能让上三宗都如此缄默，对两位元婴巅峰修士的死亡视而不见，甚至完全不给予任何解释的‘辛秘’多半就是飞升之法了。
……
无相宗的秘法本身就是夺他人修为、天赋为自己所用。
但这个功法有着限制，它只能夺取有血脉关联或者是天赋、灵根相匹配之人的修为，否则其反噬效果会让人痛不欲生，就算是能忍耐下来如果一个不注意很有可能会因为相性不合而爆体而亡。
但此时她手中得到的传承是可以吸收任何人的功法。
所以，在那时她毫不犹豫的吸收了一旁天魔残骸上的灵力。
……
虽然这传承功法很是便利，但对于她来说也有着副作用。
这次她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本就衰弱的身体正式开始崩溃，如果不尽快突破并分神修炼体术，她的身体早晚被这狂暴灵力撑破。
按照现在的情况，哪怕她的实力稳步增长、体术日渐精进，只要不突破飞升期她最多也就能再撑个十年。
要吞没上三宗以及一直没露头的真凶，她目前的实力和自己麾下的势力是不够的。
此番正好要去双极界，那里虽然地处偏僻、灵气稀薄，但胜在掩人耳目，而且据说曾经双极界辉煌过一时，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忽然灵气隐去……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