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一早，季沫希早早地就来到仁大医院。看到仁大医院周边的路况，就能想到这里每天进出的人流量。早就听说这年头医院的生意最红火，而仁大医院又是豫城数一数二的大医院，自然会有许多不同地市的人来此就诊。季沫希站在医院的广场，就感觉自己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包围着。病人比护士多，护士比医生多。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医院的门诊大厅，想找工作人员问问叶智源的情况，可放眼望去，每个工作窗口和导诊台前都排着长队。季沫希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排队上，便找到大厅里的电子地图，看了半天。在确定心脑血管外科在6楼后，季沫希挤入电梯。
“你好！请问叶智源医生在哪个办公室？”季沫希在6楼站了半天，也没找上个能问话的人。每个医生办公室挤满了病人和病人家属，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急急忙忙路过的小护士，季沫希一把拦住人家。
“他很忙。在手术室……”小护士很焦急地走开了。
季沫希根据导示牌找到了手术室，看到手术进行灯依然亮着，门口还围着许多面容紧张的人，不难看出应该都是病人的家属。她混在人群中，一边等待，一边时不时地和人们聊上几句。从他们口中得知，叶智源是个很出色的心脏外科医生，从他手中成功的手术接近百分之九十九，而且人们对叶医生的评价相当高，不但医术精湛，医德也令人称赞。
季沫希把这些内容都用录音笔记录了下来。大概等了2，3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出来了几个小护士一下子被病人家属围上去。
“你们放心。手术很成功！”小护士取下口罩，开心地说。
“请问叶医生这会儿出来了吗？”还不等家属问详细的情况，季沫希赶紧凑上前去。
“你是？”小护士审视地望着季沫希。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现在还有比叶医生休息更重要的事情吗？今天连续做了6个多小时的手术，明天还安排有两台手术呢。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最好别去打扰他！”小护士们好像很心疼叶医生。
“其实，我们Pass Dream有一个对他的专访，想……哎，哎，你们别走啊！”季沫希刚说出“专访”两个字，被小护士和家属们白了一眼就从眼前相继离开。
季沫希站在原地很无奈，虽说是工作时间紧迫，但刚听到小护士说叶智源的手术安排那么紧凑，这个时候再去紧跟着采访，难免有些不尽人情，所以，她决定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第二天，季沫希又是一早就来到了仁大医院。得知叶医生仍然在手术室里操刀做手术。她在手术室门口边等边和病人家属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手术仍然进行着，季沫希的肚子已经发出阵阵哀嚎声，幸好早晨出门前，她不忘在包里贮备了点零食。吃完了东西，赶上正午时分，加上昨晚她把在医院和病人的谈话内容整理到很晚，这会儿沫希的眼皮有点发颤，很快便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大概过了半小时，手术结束，先是家属们得到喜讯，接着小护士把病人从手术室推出来，最后是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他刚过手术室外的椅子旁突然停下来，看着季沫希歪着身子在睡在椅子上，正要把她喊醒，突然被急匆匆的护士叫住。
“叶医生，别理她了，她昨天就来了。下一个做手术的病人那边好像突然发生点什么情况，您快来看下。”说完叶智源就被小护士拉走了。
等季沫希睁开眼睛的时候，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只是病人的家属换了。这时季沫希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与叶医生相见的重要时刻。她立刻变得很清醒，睁大了眼睛绝不能让自己错过最后的机会。
季沫希走到病人家属身边，发现每个人都红着眼圈。有个女人更是哭的被周围的人搀扶着。寻问了情况才知道，现在正在做手术的病人是个刚4岁的小男孩，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发现的晚，现在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其他医院就算是很有权威的医生都摇头不愿意接受病患，只有叶智源决定试一试，哪怕希望很渺茫。听小男孩的姑姑说，小男孩长的很可爱，从小就很听话，还很聪明。3岁的时候他就能把大人给他讲的故事，再给大人讲一边。但是从小体质就很不好，快两岁的时候才学会走路，跑步的时候却总是摔跤。小男孩的妈妈看到哭了出来，他却抱着妈妈要给妈妈讲故事。平时最喜欢看其他小朋友跑步玩耍，因为这些是他自己都做不了的。若不是家里一直生活在农村，医疗设施都不完善，耽误治疗，又多处求医错过了最佳诊治时间，所以到大城市检查出来是先天性心脏病时医生们都说情况太严重，希望渺茫。孩子的家人说，他们都知道孩子存活的希望是零，但是还是很感激叶医生愿意做这个手术，就算是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吧。姑姑拿出一张小男孩的照片给季沫希看，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红扑扑的小脸蛋，样子可爱极了，看着看着，季沫希的眼泪也像泉水一样冒了出来。这在这时，手术室灯熄灭了，从里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当她走到家属面前，把口罩摘掉的那一刻，她的眼眶也有点隐约的湿润。
“对不起，我们大家都尽力了。刚才手术前孩子突然发生情况，心脏衰竭，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叶医生和大家都抱着希望去抢救，可……”小护士的话也说不完整了。
“谢谢，谢谢，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们为孩子做的一切……”姑姑紧握着护士的手，孩子的妈妈已经晕倒过去，被一群人抬回了病房。
手术室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小小的身体上面被盖着一层布从里面出来，季沫希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冲了过去，围在小男孩身边放声哭了出来。因为她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生命和死亡原来有那么近的距离。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应该是在家人爱护中，在一堆堆玩具中，戴着欢声笑语活蹦乱跳地健康成长着的。她一直以为生了病的人，只要看医生，按时吃药都会换回健康；她一直以为在医院里听到刚落地的婴儿发出哇哇地哭声，看到久病的人在医院康复后露出健康的笑脸时，就是看到希望的诞生。可原来，生命是如此的无可奈何，厄运会发生在任何一个毫无准备的人身上，当它来的时候，人们无从选择，哪怕只想多停留一秒都不可以。如果，命运能让这个小男孩在停留几秒钟，在推入手术时还是有呼吸的话，或许叶医生可以用魔法让孩子活过来，可是为什么厄运那么着急要一个四岁孩子的性命呢？
季沫希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感觉既恐惧又难过。孩子被推走之后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流泪，完全忽视了从手术室出来的人。叶智源停留在她面前片刻，然后带着一些思索离开了。季沫希坐在椅子上反复听了这两天来和病人家属的谈话，她的眼泪也细水长流地流了很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杂志社会把希望的地点定在医院，那么悲伤的一个地方。她站起身子，把录音笔收好，放进背包里。痴痴地准备下楼，她想叶智源虽然见惯了在眼前逝去的人，但毕竟连续几天的手术，也应该无法再让他应付所谓的采访了吧？她没有心情在想要去采访叶智源，她认为录音笔上的内容大概可以让她完成这次“专访”。她刚走到电梯前，门就开了。她低着头走进去，因为她的泪水还挂在脸颊上，眼睛已经微微浮肿。
“你还好吧？”电梯里一个声音传出来却无人应答。
“你，是不是睿纳大学的？”那个人看到沫希挂着泪痕的模样，又忍不住问了一声。季沫希缓缓地反应过来，原来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问话的人，一个是她自己。而睿纳正是她所在的大学。
“你怎么知道？”季沫希扭头看看那人，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电梯突然在一楼停了下来，门开了，门外站着很多人都呆呆地望着电梯里的一男一女，男的站在身后，女的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哭的很厉害。
季沫希刚走出门诊大楼，突然间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上次在睿纳误让人家帮忙抬图纸的人。她巡视了一圈，看到那个人正朝停车场走去，她赶忙追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帮我抱图纸，然后找睿纳医学院的人吗？”
“呵呵，你的反应有些迟缓啊。”季沫希的反应速度的确让人感觉有点缓慢。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现在在这边工作？”季沫希打量眼前的这个人，他那么健康那么阳光，肯定不是病人，若是病人家属眼里也应该有丝悲凉。
“呵呵，这又被你猜到。你不是建筑系的学生吗？怎么来医院……？你叫……”那个人记得上次见季沫希她抱着一落厚厚的建筑图纸，又去了建筑系的教学楼，可现在却背个相机出现在医院。
“我叫……季沫希……”说着，季沫希低下头去，眼睛又红了。一是她对刚才的事情还有点悲伤，二来她想到自己完不成的工作。
“你怎么了？不如这样？我现在正好要去睿纳医学院，如果你也要回学校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