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四个梦

梦里，沐白回到了他的故乡。
那里是夏阿，欢愉未曾光顾之地。
天地黯淡，狂风吹散如沙的白雪，死物的呻吟在地上匍匐前进。
而沐白，永远知道前进的方向。
他来到北角灯塔，看到守灯人坐在最初的地方，一动不动。
“你没有点亮灯塔。”
“大海已然冰封，白船不会来了。”守灯人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悲愤和怨念。
他低下头，抚摸自己苍白破碎的面颊，泪水滑落到再也无法移动的双腿。
“不，白船一定会来，它会出现在南方的地平线上，平静地滑过水面。”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灯塔必须被点亮。
守灯人不为所动，默默低下头。
沐白见状，只好独自踏上多达二百阶的旋转石梯。
在灯塔顶端，曾经宽敞的灯室，如今拥挤不堪，灰烬幼崽黏结在一起，撕咬沐白的裤脚、手臂和头发。
无奈之下，沐白只得退了出来，回到地面。
在守灯人身前的木桌上，沐白找到了火柴和油燈，他点燃油燈，照醒守灯人。
“听着，近处的树林都被你砍光了，我不得不去沼泽寻找可燃物，在我回来之前，你得把灯室清理干净，因为那是你的工作。”
守灯人没有说话，失败的阴影在他身后，窃窃私语。
沐白走到外面，借着油燈的光亮，找到推车和手斧。
推车旁，是马匹沉默的尸体，还拴着绳索。
沐白用斧头砍断绳索，想拉出推车。
突然，马匹的腹部被划开，开口处露出六只瘦长的绿眼，多节螯肢伸出缝隙，向前试探。
沐白用火光吓住吃尸体的蜘蛛怪物，以最快速度拉出推车，车轮碾过马匹尸体，千千万万的小蜘蛛受了惊吓，爬了出来。
“这只是个梦。”沐白这样安慰自己。
手推车很轻，但他的身体很沉。
地面太过昏暗，完全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白终于抵达沼泽，这里跟印象中的很不一样，大树被连根拔起，堆在一边，土是碎的，飞雪趁机渗入空隙，杀死地底生物。
沐白放下手推车，慢慢走向坑陷中心，那座倒塌的神庙。
石人的巨大面孔悄然出现在沐白身后。
“我，认，得，你。”石人说出人语，却没有张开嘴。
“你看看你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子了。”
沐白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可是梦境诸神长眠的地方。”
“他，们，走，了。”
石人追逐着油燈微弱的烛光，悄然跟在沐白身后。
“他们还会回来，跟白船一起。”
“白，船，沉，没，在，离，海，岸，三，千，米，的，暗，礁。”
沐白没有理会，但他清楚，石人不会说谎。
在石人的帮助下，沐白把没有生命的树枝，和梦境诸神七扭八歪的尸体塞进手推车。
回去的路上，石人依然固执地跟在沐白身后。
“我，见，过，你，母，亲。”
沐白没有回应，但是他在听。
“她，至，死，都，没，等，到，白，船。”
“所以，她把梦境留给了我。”
沐白停下脚步，盯着石人被雕琢出来的阴郁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