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福之人

白家老太交代完就拿方子离了屋，屋中只剩下南茗姝和白家老爷子两个人。
白家老爷子看着南茗姝笑吟吟地开口，讲话十分缓慢，南茗姝听得认真仔细。
“你可还……记得家中多少事？”
南茗姝摇头：“尽数不记得了，若非婆母将我买下，牙婆已经将我卖去花楼了，还要多谢婆母的救命之恩。”
白家老爷子长叹一声：“等老三回来再说，你若到时不愿意，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强娶你。若你愿意，我们白家也不会亏待你，两个嫂嫂有的你都有。”
南茗姝没有想到白家老爷子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他知不知道自己是白家老太花三两银子买来的呢？
白景清应该是还有两个哥哥，南茗姝到现在也没看见他们的人，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称呼白景清什么，叫白景清？叫夫君？好像都不太合适。
“嗯……”南茗姝犹豫了一下，道：“怎么不见景清的两个哥哥？”
白家老爷子听了南茗姝的这个称呼，心情好上不少，说话也利索不少。
“老大送如圭去上学，老二去打猎，晚些才能回来。”
“哦。”南茗姝若有所思地点头。
她在口中喃喃道：“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外面的孩子是有一个叫如璋吗？”
白老爷子颔首：“大房家的龙凤胎，这是老三给取得名字，当时……说的好像也是这句话，我们不懂，但是老三说好。”
白老爷子惊奇道：“你也读过些书？”
南茗姝听到这名字是白景清取得，想来这里和她的世界是有些相通之处的，她温声答道：“认得写字，读的大多都是医书。”
白老爷子说了没一会儿便响起了鼾声，像是睡熟了，白家老太没回来，把一个不能行动的病人单独扔在这里没人看护，南茗姝有些不放心，她就在这里等并没有离开。
过了许久，天色渐晚，天边已经挂起了橘红色的烟霞，院中的两位嫂嫂收了绣活儿，二嫂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厢房，大嫂推搡着如璋，口中催促道：“去村口接你爹和弟弟吧。”
嗓门有些大，南茗姝伏在窗口看了一眼那小姑娘，不过是三四岁，跑起来两个辫子一颤一颤的，这么小的孩子让她一个人去村口接大人，不怕被拐走吗？
南茗姝想起了把自己卖掉的人牙子，不禁一阵后怕。
大嫂刘翠娥撵走了女儿，从院中抱着一捆柴走到了厨房，所谓的厨房就是厢房边上几块木板搭成的小地方，一口大锅支在房檐下，米面都放在旁边的上锁的小屋子。
路过堂屋的时候，大嫂刘翠娥与窗口边上的南茗姝对视了一眼，阴阳怪气道：“有些人有点糊弄人的本事就是了不起，什么来路都不清楚就值三两银子，胡诌出来的药方子也有人信！”
南茗姝慢慢缩回了放在窗沿上的手臂，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此刻万万不能与她争辩，这个家除了白家老太会看在三两银子的份上待她好以外，没人会站在她这边，白家老爷子说的那番话不是尊重自己，而是尊重他那个读书的三儿子。
说白了，她此刻还是这个家的外人，若是因为她的到来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他们总不会卖掉生了龙凤胎的大嫂，只会卖掉自己。
少逞口舌之快，才能活得长久。
她的药能不能治病，试过便知。
大嫂刘翠娥见南茗姝没什么反应，心里有些不屑，新来的老三媳妇儿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多给她些下马威，收拾服了日后才不敢与她争掌家权。
她端着菜路过窗口，瞧着公爹已经睡了，这南茗姝还不走，一个新来的在这装什么有孝心，演给她们这两个嫂嫂看？
还守在病榻前寸步不离，定是瞧准了老爷子帮她说话，这么快就来讨他欢心。
大嫂刘翠娥白了一眼南茗姝：“你就是日日在公爹身边伺候着，也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当聘礼，老三读书还是我们家和二房一起出的钱呢。你要是有那份孝心不如做点什么营生赚钱供你男人读书省得拖累我们一大家子，读了这么多年书，两次都没考中，白花那么多钱！”
从这话里南茗姝知道了大嫂看不上她的原因，全家的钱都是他们和二房一起赚的，本来养个老三就够烦的了，现在又多了她这一个白吃饭的。
或许南茗姝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要不要留在这里了，等白景清回来，她一定要好好和白景清商量商量，他不愿意娶自己，那太好了！再稍微有点良心，找个药铺把自己送去坐诊那就更好了！别说三两银子了就是六两，她也拼死了赚钱还给白家。
她天生就不喜欢争斗，更不喜欢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要互相勾心斗角，阴阳怪气地说话。
大嫂刘翠娥的念叨声远去了，南茗姝掐着手算日子，原书中倒是提及过白景清久考不中的原因，地方官员贪污严重，白景清一共参加了三次秋闱。惊才艳艳如他，在前两次秋闱中他写的文章被人动了手脚，绝好的文章帮禹州富商家的两个儿子做了嫁衣。
第三次秋闱前，朝廷大力肃清贪官污吏，禹州城这里的官员才被换下，也就是在第三次秋闱，白景清的才华才有幸得到赏识，终于考中举人，得以继续科举之路，仕途光明。后来白景清得了势顶替他文章的一干人里没有一个落得个好下场。
白景清是在娶了妻的同年考中的，人人祝贺他双喜临门，喜事儿都赶到一块儿去了，那他考中举人岂不是就在今年秋天？
这样就算自己没能顺利离开白家，估计大嫂刘翠娥看在白景清的面子上也不会如此针对她了吧。
想到自己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刚才的不愉快便被南茗姝忘在了脑后。
白家老爷子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没睡踏实，迷迷糊糊打算再躺一会儿，老大媳妇儿说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见南茗姝没与老大媳妇儿争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就没出声。
如今见南茗姝面色如常，半点没被刚才的事所烦恼，白家老爷子颇有些无奈，不知道老婆子从哪领回来这么个心宽的丫头，被人说了几句也不反驳，脾气心性好的不得了，实在是有福之人，老三娶了这样的丫头，更是他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