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符满嘴苦涩,有心辩解,但看眼前这位姚府公子哥老神在在,一副吃定你的模样,所有语言顿时化为无力的叹息。他知道这些豪门纨绔,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习性。开门做生意,别说是这些钟鸣鼎食的二世祖,就算是城内青皮混子,也是尽量笑脸相迎,能用银子解决,就绝对不动拳脚。
可这两千粒九光丹,何止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是敲骨吸髓,九光丹的售价是一两银子一粒,两千粒就是两千俩银子啊。在玉华街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段也可以买下三到五座铺子。
姚望生掀起眉头,似乎失去了耐心,冷笑道:“不说话我当你默认,如果觉得实在心疼,拿不出手,无妨,我带的人会亲自取,你让伙计领路便是。”
姚小书立刻踹一脚身边的伙计,骂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路!”
伙计憋屈的快哭了,看看掌柜,又看看身世显赫的紫衣公子,左右为难。
“姚公子,我虽然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可我也是替人办事,做不了主。”老符唉声叹气道:“本以为好不容易从玉华阁出来,独自管理一家铺子,总算苦尽甘来,可这糟心事儿是一茬接一茬。老朽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上面的人肯定要怪罪下来,毕竟这丹药不好炼,材料又贵,投入了不少银两。总不能血本无归吧?若是上面的大人雷霆震怒,这事儿老朽可担不下来。姚公子可以?”
姚望生眯着眼,寒声道:“你敢威胁我?”
老符低眉敛睑:“老朽不敢!”
姚望生默然,在心中思量,其实这次出来,姚望楼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来办这件事,只是他听姚小书说丹药是免费赠送,不收分文,于是便起了歪心思。你既然免费送,那送一颗也是送,送两千颗也是送。不愿意我也得让你吐出来,这两千两银子,够少爷我潇洒大半年了。人性之贪,可见一斑。
如果这黄杏坊是玉华阁的分店,那姚望生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勒索。丹药不在玉华阁卖,反而另立门户,这其中猫腻不言而喻,玉华阁某位高层中饱私囊,用玉华阁的丹药赚银子揣自家荷包。既然不干不净,他姚望生也敢尝试火中取粟,成了,赚的盆满坡满,不成,也无妨。难不成还敢来姚府兴师问罪?
“这丹药,我今天是要定了。”姚望生冷冷地道。
“您稍等,我得先问过东家。”老符擦了把汗,低声说。
姚望生目光朝内堂瞥去,权衡再三,没有直接闯入,终究要留一丝底线:“速去速回。”
内堂,老符连声告罪,愁眉苦脸:“东家,我,我真是没办法了。这姚府少爷,连玉华阁都不怵。”
姚欣脸上看不出喜怒,眯着眼深深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紫衣公子哥,淡淡道:“你去回话,两千粒九光丹半价售给他,若再不依不饶,让他有来无回。你只管原话转述。”
老符返回大堂,原原本本的将话转述与姚望生,已经做好面对这位世家子滔天怒火的老符见到紫衣公子哥爽朗一笑:“皆大欢喜。”
老符在心里呸了一声,狠狠鄙夷这些欺男霸女为祸乡里的二世祖。脸上却堆满笑容,指挥伙计搬来一盘盘九光丹。
姚望生让扈从清点丹药,拍拍老符的肩膀,“掌柜的,我先跟你交个底,这次权当做是姚府和你们黄杏坊打个照面,以后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就当是我姚府照顾你们黄杏坊生意了,价格最好保持不变。玉华阁的生肌丸也不过二两银子一粒。”
这是打定主意坑上我们黄杏坊了?
老符眉头紧皱,不冷不淡的道:“这个老朽可拿不了注意。”
姚望生冷哼道:“别不识抬举。”
老符干脆沉默。
“少爷,丹药数量无误。”姚小书道。
姚望生从鼓胀的荷包里掏出十个金锭子,一个十两,总计一百两黄金。咧嘴笑道:“掌柜的,接好了。”
老符慌忙拎起长衫下摆,接住金锭子。
“以后我就不过来了,若需要购置丹药,会让他来跑一趟。”姚望生指了指姚小书,后者露出“愿为少爷做牛做马”的表情。
说完,也不看老符脸色,大步奔出黄杏坊。
姚望生等人走后不到一炷香时间,百姓们又蜂拥而来,更加热情了,连姚府少爷都来黄杏坊买丹药,这说明神丹货真价实啊。玉华阁的神丹太贵,咱们小老百姓买不起,可黄杏坊的不贵啊,咱们也不去买一两银子的什么九光丹,我们买治病强身的丹药,也就几十个铜钱而已,实惠!
内堂,姚欣脸色阴沉,他不出面,自然有他的忌讳,人族脱离部落时代已有几千年,但沿袭了万年的族群旧规一直存在着,豪门氏族更是重族法不重律法。族谱除名是最重的处罚之一。姚欣是姚府庶子,若被姚望生知晓黄杏坊是他的产业,会惹来很多麻烦。哪怕姚府要收走杏黄坊,也合情合理,姚欣的产业就是姚府的产业。
“以后黄杏坊的事,我能不出面就不出面,哪怕吃点亏也无妨。”姚欣心想。
磨药、点火、开炉炼丹!
他先是花了一个时辰炼制好五毒散和解药,细心清洗丹室后,炼制第二炉无垢金丹。
无垢金丹并非道教传统意义上的金丹,早期的金丹无一不是绝世罕见的丹药,成丹讲究机缘。丹鼎派出现后,金丹更多的时候代表的是内丹。如今所谓的金丹,不过是夸大其词。姚欣前世曾经有幸见过真正的金丹,九老山花费十年准备,集天时地利人和,耗资无数,才炼成一炉道教典籍中所谓服食可成仙的金丹。
姚欣能炼制无垢金丹,还得归功道门那位红颜知己,丹方秘法皆了然于胸。但他从未尝试炼制过,因此失败了一炉,药泥呈灰白色,火候过了。第二炉炼出来的药泥是淡淡的浅白,不算失败,但姚欣不满意,重新炼制。
第三炉才算真正成功,药泥是半透明的莹白,捏成药丸后,在阳光下莹润通透。
他把那粒尚未凝固的污垢金丹吞入腹中,马上就感觉到了一阵绞痛,姚欣闭上眼睛,运转秘法。腹中痛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他的内劲运转,传遍全身。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身体各处好像又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切割。
姚欣皮肤呈现出诡异的深红,好似被抛入沸水的虾,紧接着一缕缕黑色的污垢从他毛孔里排出来,黑色的污垢慢慢变成深红色,最后竟是毛孔喷涌血雾。
“凡铜千锤百炼后,方能成为神兵利器。据说那位前辈创法灵感来源于某次观大师炼器,心有感悟,认为炼体如炼器,若能将肉身千锤百炼,去芜存菁,便能成就传说中的无上道胎。只是道胎虚无缥缈,本是道祖晚年修撰道藏时所提出的猜想,语焉未详。后人猜测是以肉身合道,成就不死不灭。也有人猜测是某种精神境界,与肉身无关。那位前辈虽然失败了,不过阴差阳错,却创出了世间数一数二的炼体神功,污垢道体更被称为道门第一肉身。”姚欣身受千刀万剐似的痛姚,心性坚韧,意识依然清醒。
污垢道体第一层:洗经伐髓!
姚欣睁开眼,眸子神采奕奕,抓起一把药泥塞进嘴里。内劲在体内汹涌澎湃。
一气登昆仑!
污垢道体第二层:铜皮铁骨!
二气游沧海!
姚欣强忍着刮骨般的剧痛,伸出颤巍巍的手,又一把药泥吞入腹中。内劲顺着经脉攀升,由丹田入心脏,就要冲入泥丸时,内劲后继无力,瞬间急转而下,宛如万顷波涛砸回丹田气海。
三气入青冥!失败!
姚欣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眸中神采暗淡,面色也萎靡不振。
“炼体境入第二层是极限,与我当初预判的一般无二,强行上第三层只会遭反噬。欲速则不达,是我太心急了。”姚欣摇摇晃晃起身,走动井边打了一桶水,双臂握着井绳时微微颤抖,费了极大努力才拉上水桶。
洗去身上的血污后,姚欣赤·裸的身体站在小院中,阳光下,他身体泛起一层淡淡的莹光。
他低头环顾自身,苦笑道:“本想一气入青冥,没想到飞到一半跌下来,连带着第二层也跌了大半,还得花我小半月时间去重修。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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