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刚柔相济

山谷中，溪流旁，营帐星罗棋布。
已经远离了姑臧城，返程的使团来到了吕氏西凉与乞伏鲜卑势力的交界地带。
营地外，四处的警戒哨都布防到位。
营地里，同样秩序井然。
正中的大帐及周围，最是警戒森严。
因为，圣僧鸠摩罗什和他的从人们集中安歇在此间。
“师，我让庖厨营特别给您准备了些斋膳，您趁热多用些，味道应该不错的。”
一路，姚晨将鸠摩罗什的起居饮食都安排得极为用心。
朝夕相处下来，他已经多次体验到了鸠摩罗什的慈悲情怀和绝世智慧，为自家的羌秦帝国能得到圣僧打心眼里觉得是天的眷顾和莫大的荣幸！
“泾王殿下，贫僧虽然生于王侯之家，但早就习惯了沙门清寒，真的不需要为我特别安排。”
鸠摩罗什面带微笑，但意思非常明确。
“师，小子晓得沙门的清规戒律很严格。但行路辛苦，大师又时常读书译经到深夜，确保您的贵体安康，是我们的重要职责。否则便有负于天下人。”
姚晨诚恳又恭敬。
“这样吧，我留下几样菜肴和点心，其他的分给僧众们也尝尝。可好？”
“一切但凭师的意愿。”
鸠摩罗什从容就食，姚晨笔直地默默站在一旁。
“殿下请安坐，不需如此拘礼。”
“还是等师用膳完毕我再坐下。小子正好还有些困惑欲求师点化……”
侍者帛月收拾好了席案，又点燃了熏香。
轻烟缭绕，让人心神安闲。
“殿下，请用茶。”
帛月为鸠摩罗什和姚晨奉香茗，退到了一旁。这年轻人的汉话也已能说得相当流利。
“师，如今天下瓜分离析、四方战乱。小子到了西凉，却有幸目睹一方乐土景象，请师赐教是如何做到的？”
姚晨诚恳地就自己对治国的困惑向鸠摩罗什请教。
鸠摩罗什那澄澈智慧的双眼凝视着面前的年轻羌秦皇子，从容说道：“在贫僧看来，吕王的凉国能做到安定繁荣，关键是两点：其一，是教化百姓，兴学倡善！这点据说之前的张氏在主政凉州时就做得不错！其二，吕王乃是武将出身，素来军纪严明，在吏治震慑到了作奸犯科者。如此，百姓安则国家安！”
姚晨仔细品味着圣僧的点化，觉得虽然只有短短两点，却大得纲领！
自己也曾多番揣摩过从前的苻坚大帝是如何做到河清海晏、百姓安宁的？
看来除了苻坚天性宽仁、礼贤下士和倡兴文教外，圣僧说的“治吏”很是耐人寻味。
想当年，大帝苻坚和搭档的一代名相王猛正是在约束官吏很是威猛！
苻坚始用王猛是让他担任始平县令。
王猛任后便执法严明，当众将一个作恶多端的奸吏杖责而死。为此，王猛反遭一众污吏的联名告而身陷长安囹圄。
苻坚闻讯来看望王猛，责备他：“为官理政，德化为先。奈何君始任，就当众杀人？”
王猛从容回答：“治理安定之邦当用礼，治理乱世须用法。基层之吏，因代表官府经办各种具体的事务，是会直接影响到百姓生存环境的！只有铲除他们中的枉法残民之徒，才能百姓安居乐业！臣现在才杀掉一个奸吏，还有千万个奸吏在妨碍国泰民安……如果陛下认为臣不能肃清奸吏，安定大秦江山，臣甘愿受罚。若陛下现在就批评臣太残，臣不敢接受。”
苻坚恍然大悟，当即赦免王猛，委以重任。
王猛以一介汉人寒士得到苻坚的倾心重用，让不少氐人元老妒火难忍。
其中的勋贵姑臧侯樊世就屡番当众挑衅侮辱王猛，而苻坚丝毫不放任樊世的跋扈无礼，当一次樊世当众欲殴王猛时，命令廷卫将狂妄的姑臧侯拉到殿外就地枭首。
这一下，朝纲整肃，再也没有勋贵敢于在朝堂挑衅王猛的权威。
苻氏宗亲中有人因为樊世被诛而在苻坚面前诋毁王猛，又挨了苻坚亲自用鞭子抽了一顿的教训。
皇太后的弟弟强德在长安城欺男霸女，有次被王猛在大街看到他胡作非为，立即让人拿下了斩首示众，陈尸街市以儆效尤！
这以后，王猛又陆续诛杀了二十多个犯禁不法的豪强贵戚，从此境内官场大为整肃，贵戚和各地豪强无不畏法守法。
而民间受益匪浅，百姓拍手相庆！
秦相王猛在“有罪必惩”的同时，又做到了“有才必任，举贤选能”。
于是，逐渐的四境社会风气大为好转，长安城再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秩序。
苻坚大帝看到王猛果然做到了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表彰王猛时喜悦地对重臣们感慨道：“朕今日方知道法治天下的好处！天子为臣下效命和万民拥戴的滋味！”
而这么一位刚猛强干的名相逝世了，苻坚大帝在治国偏于宽仁，却不再拥有一个铁腕的搭档……
“师，小子理解：西凉朝廷是在治国做到了刚柔并济！河西传统的兴学重礼，师一心劝人向善，加国主吕光的刚猛威严，两相益彰，遂使西凉下相安！气象与纷乱的别国截然不同！可是如此？”
鸠摩罗什微笑道：“殿下可以这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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