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陷入了沉默。
杨彪看着杨修,澹澹说道:“德祖,你既入官场,便要不断向上攀爬。曹孟德让你去分发猪崽,此时对百姓也是好事,你去做了,只要做的好,百姓定然念及你的好处。”
杨修无奈点头道:“父亲,我知道了。”
说完,他起身要走。
“且慢!”只是没想到,杨彪却叫住了他。
“我且问你,这猪崽你打算如何分发?”
听到这话,杨修一愣,他喃喃说道:“自然是可着城中穷苦百姓来发!”
“哼!愚蠢!”
杨彪冷声道:“早就告诉你离那祢衡孔融等人远些,一个只知骂人,一个抱着祖宗那点蒙荫,自恃身份,高高在上,你跟着他们,学不到好东西!”
“发给城中穷苦百姓,有何不妥?”杨修有些不明白。
杨彪解释起来:“城中百姓,穷苦者甚多,你不过三万头猪崽,如何分的均?李四看到了隔壁王五家分了猪,自己家却没有,如何甘心?孔子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时候,坊间必定流言四起,说你杨德祖徇私分配,别管真假,传的多了,总不是好事!”
杨修无语:“那该怎么办?”
“以村屯为单位,采取村长抓阄排序的方式,挨个向周边进行发放,整村,整屯来发放,每户皆有,同时要让村长里长绑定,若是这猪养殖出现了问题,就追究他们的责任。排序前面的,自然就有,排序后边的,就只能看着。如此一来,百姓只会抱怨自己村长里长没本事,而不会把矛头转向你!又有人帮你监管,何乐而不为?”
杨彪为官多年,对百姓的心理,可谓揣摩极深。
他说完之后,又问道:“我再问你,你说说,为何这回收的母猪宰杀后,还要再次分还百姓半头?”
杨修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
琢磨了一下,他试探回道:“是怕肉食太多,军中消耗不完?”
“愚蠢!肉再多,也有办法储存,或可风干,或可腌制,总有办法进行保存!难不成军中消耗不完,百姓就能消耗完了?”杨彪冷笑道:“这是怕百姓养猪的时候,不肯上心,区别对待。若是这母猪收回后,百姓再无好处,他们肯定在平时对公猪喂养更加上心,至于母猪,不要说长大,不饿死就算是好的了!你可以去跟百姓们说,凡是今年养母猪表现好的,来年还可获得免费的猪崽!这样一来,百姓势必更加上心!”
杨彪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有些无奈,聪明归聪明,可是对于底层人的算计,他根本想不到点上。
实际上,这不怪杨修,而是他身处的环境,就没有这种算计。
就像是很多人嘲笑晋惠帝说的何不食肉糜。
是晋惠帝傻吗?
当然不是,而是成长环境导致的认知问题。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肉食并不比粮食来的金贵,粮食没了,那就吃肉好了啊。
杨修也是如此,在此时的他看来,养猪,就养猪好了。
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可是百姓不会这样想,饲料也不是平白来的,不管是麦糠也好,野草野菜也好,都是需要百姓去弄来的,这些在权贵眼中分毫不值钱的东西,甚至可能引发百姓之间的争斗!
家里东西就这么多,公猪多吃点,多涨点肉,那是自己家的,不香吗?母猪...没好处的话,谁管它死不死?
杨修一听这话,终于恍然。
不禁有些惭愧。
“孩儿一向自诩聪慧,却连这点道理都没想清楚。”
杨彪摇摇头道:“无需妄自菲薄,吾儿才华还是有的,只是对百姓疾苦,不了解罢了,这次乘着机会,也多去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莫要整日与那些文人士子舞文弄墨,醉酒谈天,到时候只会夸夸其谈,遇到事情,办得一团糟,那永远也当不好一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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