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安泰俄斯之血

离塞林皮亚三十里外，有个小镇，名叫艾拓思镇。
艾拓思镇整体建筑以青灰色为主，这是因为镇里的建筑外面都贴了一层叶腊石。小镇气候干燥，极易失火，而艾拓思盛产叶腊石这种青灰色防火石材。故而这镇子一眼望去就像是地上插满了砚台一般，在阳光下泛着青光。
此时小镇上气温已经转凉，镇上的男男女女都穿上了粗布袄子，建筑上显眼的大烟囱不断向外喷吐着松节油味，气味实在说不上好，行人走在镇子上宛如熏肉一般。
而在艾拓思镇子的东南角，有一条小街，名叫修表人街。
这街污水纵横，饶是在冬日里，那碎石路面上纵横的污水依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沿着修表人街坐满了乞丐和妓女，总之都是一些衣衫单薄者，在穿街而过的冷风瑟瑟发抖。这街再往前三十年可不是这个模样。那时候这里是艾拓思镇，乃至整个大陆里最干净整洁的街道。那时候这里聚集了世界上最出众的修表人，修表人们因为与生俱来的挑剔和细致，将这条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他们手中贵重手表的蓝宝石表面一般一尘不染。
但是随着新技术的普及，手表的成本越来越低，修表这一行业也随着衰败，这街如今也变成了此般模样。
修表人街43号，是这条街上仅存的一家装修简朴却干净的店面。是一家卖信笺的店铺，店主叫埃布尔，估摸着四十岁左右。埃布尔的衣衫也单薄至极，但是不同于乞丐与妓女，他的穿着讲究至极，头发梳得油亮，里面只穿一件透风的麻布衬衫，外面套着昂贵合身的山羊绒西装。
要是李风邃见了，定会说这人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派简直是和路不滓一个模子扣出来的。
埃布尔还做帮人代笔的事儿，找他帮忙的都是一些没受过什么教育的独居妇女，希望通过埃布尔那双骨感纤细的双手将自己的思恋传达给外出的丈夫。埃布尔写得一手好字，代笔收费价格还颇为低廉，故而找他的人还真不少。
但是镇上有这样一个传言：埃布尔其实是通过代笔勾搭那些独居的女人。毕竟他收的费用实在是太低了——只够一片三明治的钱，如此低廉的价格在镇上养活自己都难，想必埃布尔是有自己的图谋。
但是镇里人一直也没什么证据就是咯。
此时修表人街43号只有两个人。
埃布尔正俯身在店里那张红木桌子上，一张信笺纸下面垫着硬牛皮方便写字。他拿着一只鹅黄色的羽毛笔蘸着墨水，问：“女士，请问您要怎么写给您丈夫呢？”
桌对面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还算窈窕，穿着带白色花边的连身布裙。女人看向埃布尔的目光有些炽热。她轻声说：“这事儿先生来定夺就好了，您总是比我懂得多的……”
在这冬日里，她的目光中却带着一丝燥热。埃布尔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这个动作很慢很轻，女人却没有躲闪，她身子反而是朝右轻轻移动了一下，好让店铺外的人看不见握在一起的手。
“夫人，您的手很热呢，在这冬天里好像炭火一般温暖。”埃布尔说。
女人脸红透了，倒真是如炭火一般。她呼吸有些急促，说：“希望我能温暖您，埃布尔先生……”语尾拖得长长的，就如她的裙子一般。
埃布尔放下羽毛笔，轻轻念起了一段咒语，那店铺的透明玻璃门和橱窗就像是变成了磨砂玻璃，起了一层雾。外面的行人朝里看，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常，只看见埃布尔依旧是伏在桌子上写字，女人依旧站在桌前。
埃布尔走到了女人身旁，亲吻她的额头。
“夫人，我的荣幸。”
正当埃布尔抱起女人的双腿和腰肢，准备朝楼上走时，店铺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发出“咣当”一声。但是来者又很快帮门带上了，动作之快以至于行人没瞥见正在“做好事”的埃布尔。
埃布尔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偷情被人撞破，而是有人居然能破了他的幻术！他一共施了两个幻术，一个是类似于屠龙学院的保护魔法，虽然规模小了很多持续时间也不长，但是作用却是相同的——生人勿进；第二个法术则是让外面的人以为里面还是在写信。
埃布尔魔法实力强悍，幻术水平更是一等一的强，他想不明白怎么会被人破了！他愣在原地，女人从他的怀挣扎着下来了，面色通红。
来者身材十分高大，戴了一顶棕色的麻布兜帽，帽子的阴影遮住了双眼；又围了一条针织围巾，把下巴围得死死的，一张脸只有鼻子看得清。
来者看到面色通红的女人，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咳嗽几声取下了兜帽和围巾，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胡须旺盛得像是灌木丛一般——正是理查！
埃布尔看到理查，愣了半晌，女人也不敢声张，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好惹。
于是在一片沉静中，反而是理查先开口：“埃布尔，好久不见！”他走上前，给了埃布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平日里最爱整洁和感觉的埃布尔，此时昂贵的西装被理查抱皱了，还沾上了理查粗布衣服上的污渍。
但是埃布尔一句话都没说，眼眶红了，用力拍着理查的后背，说：“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理查哈哈大笑，推开了埃布尔，朝旁边的女人努了努嘴，说：“坏了你好事，抱歉。”
埃布尔连说：“没有。”他走到发愣的女人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吻手礼，说：“夫人，实在不好意思，倘若您有空的话，今晚十点钟我可以帮您‘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