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的雷小风一直都是惴惴不安的，他虽然是燕陵城黑道第一帮派的小少爷，但从小到大属实没干过几件坏事。一方面爹娘的管教严，另一方面平时想要什么也很少得不到，他也没有做坏事的必要。
评判一个人的善恶，主要还是看他如何对待求之不得的东西，之前的人生中他很少有显露的机会。
在书院欺负同学或许算一件，但是他也没欺负过别人，之所以针对蒋太平，纯粹是因为他特别讨厌那个小胖子看顾伊人的眼神。每天上课但他回头偷瞄顾伊人的时候，总能看见蒋太平在旁边和他一样鬼鬼祟祟地偷看，还不时很享受的抽动两下鼻子，似乎是在感受少女身上的清香。
连他都闻不到顾伊人身上的味道！这让雷小风愠怒不已。他当然想搬到最后一排做到顾伊人的旁边，但是爹娘花了三百两银子才给他们姐弟俩买了第一排的位置，也不是他想换就能换的。
所以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那个小胖子的讨厌，竟然有一部分是出于嫉妒。
但是和司马敛的谈话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为什么要去纠结谁坐的离顾伊人更近一点这种小事呢？凭他的家世才貌，只要用点心，谁家姑娘还不是信手拈来？就算再矜持的姑娘，稍稍用点手段，一样是予取予求。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旁边的雷小雨伸腿踹了他一脚，训斥道：“傻笑什么？”
雷小风摇摇头，乖乖地抬起头继续看着面前的教习先生。在他们家，对他严加管教的不只是爹娘两个，还有他的姐姐雷小雨。
对此雷小风心中其实也是颇为不忿的，全家都把他当小孩。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现在爹被人打死了，娘连仇人是谁都不告诉他，依然不让他接触一点帮派的事务。在学校上课，还要时刻被这个姐姐监管。他暗暗攥紧拳头，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今天就可以做大人的事了！
旁边雷小雨抬腿又是一脚，横着眼睛看着他，“攥什么拳头，不服吗？”
“没有。”雷小风一缩脖子，立马专心致志地听讲。
上午的两堂课上完，是有一段午休时间，原本午休时间很短，但是敬岐先生来了以后坚持让学生睡好子午觉，养好身体，午休时间就被延长到了一个时辰。
去吃午饭的路上，雷小风凑到顾伊人的旁边，轻声道：“顾伊人，下午上完课我请你出去吃饭吧。”
顾伊人看了他一眼，她在班上只有雷小雨一个好朋友，其余同学都是男生。她跟男生们虽然不至于说是不假辞色，但也从来没有什么私下的接触。雷小风的邀约在她看来，来的很突然。
雷小风见她神色有些疑惑，忙垂下双眼，表情黯然地道：“我爹忽然去世了，家里也乱糟糟的，我在书院每天也都觉得心里很乱。想出去散散心，跟人说说话。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这样子，太丢脸了。”
顾伊人面上没什么表情，道：“你可以找小雨啊。”
“我姐姐······她也很难受。”
“那······好吧。”顾伊人见他情绪低落，也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平日里雷小风除了张扬一些，倒没有给她太坏的印象。这两天雷小雨常跟她倾诉心里的悲痛，想来雷小风也差不多。
“嗯，那下午上完课我在书院门口等你。”雷小风转悲为喜，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蒋太平和梁乐远远地走在后面，揪着衣角咬牙切齿地道：“梁哥，他跟伊人说话了，啊，怎么办啊？”
“嗨，放轻松点。”梁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说两句话你就这样，他们要是一起吃饭你不是该死了吗。”
蒋太平落寞地晃了晃脑袋，语气忧伤地道：“唉，你不懂的。”
梁乐愣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拍了拍蒋太平的肩膀，咧嘴笑道:“这种为情所困的心情我确实不懂。”
小胖子深沉地吟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下午上完课天还未黑，顾伊人先回家换了衣裳，才来到书院门口。雷小风也换了一身飒爽的劲装，藏蓝衣衫，刺金袖角，是和平日里的红白儒衫完全不同的姿态。俨然一个英武的贵公子，也引得些许路过女子侧目相看。
顾伊人的穿着就略显随意，一件米色罗裳套着蓝底白花的襦裙，但是一样清丽好看。她只是不想穿着书院衣衫出去而已，女孩子穿着那身儒衫出门总是会惹来许多注目。
雷小风的身后停着一辆双马并驾的豪华马车，高头大马，车辕鎏金，车厢外檐坠着珠帘，门是两扇折式的拉门，上面甚至还画着精巧的山水。
“请。”雷小风彬彬有礼的做了个邀她上车的手势。
顾伊人愣了一下，问道：“很远吗？”
她还以为只是在书院附近学生们常去的小馆子，随便吃些什么简单的东西。没想到雷小风准备的这么隆重。就这么一辆马车，可能她爹一年的薪水也买不起。
“不远，只是不想让你受累。”雷小风答道，从车厢里取出一个胡凳放在地上，顾伊人踩着走了上去。车厢里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宽阔一些，地上厚厚一层羊毛毯，脚踩上去微微下陷。铺的都是锦墩软垫，绣着金丝，奢华之极。
令她心中一宽的是雷小风并没有钻进车厢，而是坐在车辕上自行驾车。要是雷小风也进来的话，她说不得就要立马出去了。孤男寡女在这样的小空间里，让父亲看到非得打她不可。
马车缓缓穿过有三四条街才停下，雷小风给她打开车门，又摆好胡凳供她下去。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单论身手，顾伊人要比他利落得多。但是这样鞍前马后的殷勤，顾伊人倒也十分受用，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