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色只是将将有些暗了而已，翠云轩的二楼却已经点上了灯火。
灯纱上是勾勒着简单色彩的故事画，仔细看去，有嫦娥奔月，有梁祝化蝶，有鹊桥相会，有烽火戏诸侯，都是些或缠绵悱恻或荒诞不经的爱情故事。
十二盏罩着薄纱的灯架就摆在屋子的四面，将它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灯光照着偌大楼阁里唯一的一对璧人。
少年和少女在餐桌两侧相对而坐，顾伊人有点紧张，桌子不大，上面只摆着四样菜色，一旁摆着一盅老汤。都不是什么看起来很贵的山珍海味，吃起来还颇为清淡。但是这恰体现了雷小风的用心，顾伊人的口味本就清淡，这他应该是问了雷小雨才知道的。她从小是由顾鸣塘照顾大的，顾鸣塘是南方人，所以顾伊人的口味和一般的北方人不太一样。
脚下踩的地毯软软的，比马车里的还要厚，也还要暖，顾伊人不太知道什么材质，但是感觉的出双脚踩得这一块地毯比自己身上的衣裳还要贵，不禁又有点懊恼为什么穿得这么随便就出了门。
画着巨幅的泼墨山水的八扇屏横在屋子一侧，屏风后面有两面纱帘，有琴师在后面悠然弹奏。动作很轻，声音很小，刚好可以入耳，却又不会盖住席间谈话的声音。
雷小风全程都带着淡淡的微笑，彬彬有礼，言谈毫不出格。看着顾伊人有些拘谨又有些愉快的表情，雷小风的内心狂喜的同时也有些感激司马敛。
没错，他家虽然有钱，但是小少爷从来没想过可以这样用。小矮胖子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在不显眼的地方可劲的花钱，在显眼的地方尽量低调，才是最好的花法。昨天晚上还特地带着他来翠云轩演习了一遍，从马车到地毯，屏风与灯纱，都是小矮胖子一手操办的。
之前的翠云轩都是供豪门子弟饮宴，图的就是一个阔气，从里到外金碧辉煌，就只能让人看见四个字，财大气粗。小矮胖子一进来也评价了四个字，俗不可耐。
翠云轩的掌柜的起初还有些不服，但见了司马敛选定的摆设之后，他便觉得这样酒楼的格调确实会上一个档次。只不过可能只适合男女会面，如果是一桌男人一起在这种氛围下吃饭，那气氛就太奇怪了一些。
然后小矮胖子搂着掌柜的肩膀说道，其实是掌柜的半蹲下才能被他搂到，司马敛循循善诱道：“咱们只需要适合男女吃饭的氛围就可以了，不需要适合男人的氛围，你知道为什么吗？”
掌柜的笑了笑，“您老说为什么？”
“带女人来的，我们就让他觉得好。没带女人来的，我们就给他女人再让他觉得好嘛。”小矮胖子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这······”掌柜的有些犹豫地道：“我们这可是正经酒楼······”
小矮胖子斜眼看着他，“那你是要赚钱还是要正经？”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正经赚钱不可以吗？”
小矮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已经够正经了，但是钱是赚不够得嘛。”
掌柜的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顾伊人小酌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酿，如果是一般的酒她肯定不会喝的，但是杯中的桂花酿清冽甘甜，几乎没有酒气，她便多喝了几口。也不知是桂花酿上了头还是屋子里有些热，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雷小风又想起小矮胖子说的话，若是说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你，这事便成了一分。若是她看着你时还红了脸，这事便成了三分。若是你出口表白而她没有当场离去，这事便成了五分。
于是雷小风忽然道：“顾伊人，你······喜欢我吗？”
“啊？”顾伊人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雷小风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她低声道：“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你知不知道，我······我心里其实一直很喜欢你的。”雷小风手心紧紧攥着装桂花酿的瓷壶，连眼睛都不敢看顾伊人，只敢盯着几乎可以反光的红木桌面，“我每天都在偷偷看你，也在偷偷想你······”
“你不要再说了！”顾伊人赶紧制止了他，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有点发烫了，她似乎有些愠怒地道：“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我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些浑话的。”
她说出这话，雷小风反倒心中一喜，一切果然如司马敛所料，她一定不会当场答应，但是只要没有当场离开，就已经成了五分。
随后他又想起了司马敛说的最后一句话，“嘿嘿，只要她喝了我这祖传的奇淫合欢散，那这事便成了十分······”
当时雷小风还不解地问道：“既然怎么都是要下药成事，那之前那些步骤有什么用？”
司马敛解释道：“之前那些步骤是确保事成之后的安全，假如没有之前那五分垫底，很难保证她醒来之后会不会杀了你或者自尽。”
“对不起，我······唉，我给你道歉。”雷小风右手拇指悄悄按了个开关，又给顾伊人斟了一杯清冽的桂花酿。
“我知道你这时候心里难受，但是你父亲刚刚去世，你不应该······”喝完这杯桂花酿，两个人都半晌没说话，顾伊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来宽慰他，但是说到一半便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她手指扶住额头，半身伏在桌子上，含糊地道：“我怎么，忽然好晕。
“你是不是喝多了？”
雷小风关切地起身走到她背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捏了捏，见她仍旧在低声呢喃些什么，丝毫没有反抗。他心里一喜，又得寸进尺地握住顾伊人摆在桌上的手，顾伊人依旧没有摆脱他，看来奇淫合欢散已然发挥效力。
“我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吧。”他还是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只是这话是给顾伊人说的，还是给暗处那些琴师和小二说的，就不得而知了。
梁乐赶到翠云轩的时候，翠云轩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厮并没有迎上来，因为这个看上去行色匆匆的人一看穿着就不会是他们这里的客人。
梁乐问道：“雷小风在这里吗？”
左边的小厮比较耿直，直接问道：“你找雷少爷有事？”
右边的则比较机灵，见梁乐面色阴郁，察觉他可能来者不善。就推了左边小厮一把，然后对梁乐道：“什么雷少爷？我们不知道用餐客人的名字。”
左边的小厮不解，对他说道：“可是雷少爷是昨天就报了名字······”
右边的小厮道：“你记错了。”
梁乐二话不说，一记手刀就砍在了右边小厮的颈部，登时将他砍晕过去。然后梁乐看向左边的小厮，“雷小风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