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冬至（1）

我听出徐荆阳笑声里，满是嘲讽，不觉惊讶，道：“先生，你我不是外人，对于这个人，您有何赐教？”徐荆阳收敛笑容，道：“殿下观元自虚如何？”我坦然道：“昨夜和他交谈甚欢，虽然我还很年轻，但我觉得他对于行军打仗颇有见地，我想重用他！”
徐荆阳淡然一笑，道：“清晨，我来到仲王府，看见元自虚，他正在收拾庭院积雪。看见我来了，非常热情，处处带着尊重！”我失笑道：“这个元自虚，怎么能用他扫雪呢？”
“是啊！我不才，为长史，元自虚可是朝中殿中监，固然不是什么高官，但也是有品级的，对我卑躬屈膝，交谈之中，多为曲意逢迎，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方为大丈夫所为，所以我实在觉得不舒服。殿下若重用此人，应该小心谨慎。”
我们都是那心怀坦荡之人，不喜欢刻意谦卑的人。听了徐荆阳的话，我也觉得诧异，元正达一向端庄，这个元自虚未免有些低微，一门两兄弟，秉性差了许多，我甚至有些轻视元自虚了，但考虑目前用人之际，我只能说道：“如今还是用人之际，人无完人，用其所长吧！”
徐荆阳点点头，道：“此事还需殿下定夺，或许我看到的是片面的。天气寒冷，估计大家都会修整几个月，我今日便返回安州，叶联城就留在这里吧！”我点头同意，道：“我看父皇也是有意如此，怕是我一时都回不去安州了。那边就交给先生了，特别是鸭水对面动静，周泰提出的建议很好，安州这边也一样执行，让那个苏颜长不得安稳。还有魏尝，你去趟东关，告诉魏尝，小的事情就不要在意了，我们仍然是兄弟。”徐荆阳大为感动，道：“就凭殿下这句话，我们至死都会跟着您。”
我哈哈一笑，道：“人生如白驹过隙，携一群志同道合之人，每日畅游天地间，的确是人生最大乐事！”徐荆阳一向严肃的脸，忽然笑成了花，道：“仲王，您还是赶紧回宫吧，王妃还等着您呢！”
雪后的太阳格外耀眼，顺宁到处都是白白的，路旁树木落满了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满城大街小巷却打扫得干净，兴天府按照街市划分很多里，设置里正，里正安排住户出来除雪，以雪为号，看得出效果还是不错的。我和屈兀通、元自虚出了仲王府，骑着马回奔皇宫。屈兀通一直不解元自虚跟在旁边，我只能笑笑，元自虚看着热闹的街道：“天降瑞雪，保佑我大宋明春是丰年呀！”我想起薛长卿建议开征赋税，对元自虚道：“自虚，你觉得国家开征赋税，老百姓能干吗？”
元自虚道：“大宋自从高祖皇帝以来，一直轻徭薄赋，国库靠的是官府自给。如今兴兵打仗，加之东任、真朝等地耗粮增大，确实不够开支，况且国之根本是土地。既然国家给了老百姓土地，老百姓就该为国出力！缴纳赋税，服劳役理所应当。”
我想起父皇的话，他是不希望增加赋税的，不禁叹道：“可父皇不想这么做？还有别的办法吗？”
“皇仁心宅厚，考虑的是万代基业。大宋新得吉州，那里土地肥沃，可惜人少，如果开春继续收纳流民，让他们耕种，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过，……”元自虚顿了顿，我示意他继续说：“方今乱世，需用重典。一日无所事事，人也就颓废了。辽州的百姓很幸福，有天家照顾，衣食无忧，行军打仗多是外乡人，日子久了，难免会滋生祸事。为臣建议，应该征募当地百姓入伍，同时开征赋税，有壮丁入伍的，可以免赋税，立功的，可以赐田。只有奖励军功，士兵才会士气大振，才会主动入伍。”
我不住点头，这个元自虚果然有些学问，只是想到徐荆阳的话，心中不免犹豫。也许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吧！
行至宫城附近，迎面碰一哨骑兵，盔明甲亮，马兵士器宇轩昂，马蹄在青石路面，踏踏作响。我勒住青骓马，立于路旁。那队人马过来，瞧见我，停顿下来，插手施礼，为首一人，竟然是那个冉平宗。我心一动，冉平宗道：“仲王殿下，属下冉平宗正在巡视宫城，恕臣盔甲在身，不能全礼。”我呵呵一笑，道：“冉将军，这是国家制度，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你不要多虑。对了，冉将军身居何位？”
冉平宗道：“现为内卫司骑都尉，兼神武军右都统。”
内卫司由薛仲卿负责，神武军更是四弟的人马，看来冉平宗已被收纳帐下，我不禁笑道：“好生努力吧！”
进得宫来，元自虚和我告别去了别处，我琢磨着回万福宫，去见郡主。早有小黄门过来，说父皇正在崇政殿接见魏国曹清，让我也过去。我急忙赶过去，在殿外，看见曹清的随同人员立在外面，而曹清正在殿中和父皇说话。我快步向前，用眼角瞥了瞥这些人，意欲找到那个华泰，实际昨天介绍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人。他们仿佛看到我看他们，冲我很客气地拱拱手，其中一人目光雪亮，和我会意一笑，我顿时明白，此人就是华荣，一样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我心中大喜，神态自若地走进殿中。
大殿，舅舅、黄益、关烈和大哥都在，而曹清坐在下面，正和父皇说话。父皇看着我和颜悦色，道：“曹清呀，你和子英同龄，他刚刚成婚，你却是孩子的爹了。”曹清看见我，站起来，道：“子英心中有国，自然以国事为重。不像我，早早就成了婚。”我脸一热，道：“曹兄说笑了，有父皇以及各位大人宰执天下，子英不过跑跑腿罢了。”
众人大笑，看得出他们和曹清谈得很好。关烈道：“这个子英呀，还是很腼腆的，你和豫王殿下一样，都是少年英勇，国之栋梁。”父皇呵呵一笑，道：“昔日朕和曹王兄同为禁军校尉，平日里操练武艺，一起出过城打猎，那时就知道喝酒吃肉，不想岁月匆匆，早生华发。孩子们都已经长大，而国事烦劳，嗨，天若有情天亦老呀！”曹清拱手道：“伯父与家父乃是忧国忧民之人，心怀天下，侄儿来大宋，眼见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此乃伯父和众位大人之功呀！”
曹清说得态度诚恳，饱含热情，让人听了，顿觉心花怒放，父皇更是春风得意，道：“你这个孩子，说话果然好听。好吧，既然来伯父这里，那伯父就好好招待你一番。”曹清看我一眼，道：“昨夜和子英饮酒畅谈，今日还是有些晕头转向呢！”
待曹清等人下去安歇，父皇对我笑道：“昨夜你没回宫？”我说了声是，接着道：“儿臣回来晚了，宫城落锁，儿臣便回仲王府了。请父皇和黄大人不要处罚那位柳将军，他做得很对。”
父皇哈哈大笑，道：“朕就知道子英会这么说，朕家子弟多，大家都要收敛一点，别处处显示权贵。试想没有这些人的辅助，大宋还能走到哪里？做臣子的，都要有份责任心，不能因为权贵就废了国家法度。传旨，柳继增恪尽职守，善莫大焉，即日起为吏部侍郎。”俄而又道：“朕近来看大宋官制，有些杂乱无章，往往一个部门要管很多事，一件事又要很多部门来管，黄大人，你和文白把这件事重新拟定一下，冬至过后，尽快施行。”黄益和舅舅赶紧答应下来。
父皇看看大哥和关烈，道：“关大人，枢密院事多，朕和你年纪都大了，没必要事事都要亲自去考核，朕想安排些年轻人进去，协助你管理。”关烈笑道：“臣先行谢过皇，如果能有人过来帮忙，那真是大大的好事。”父皇呵呵一笑，道：“枢密院不比别处，朕安排你主管，是因为你让朕和太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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