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岚的嘱咐

宝参林医馆二层。
早早打烊的林岚爷孙二人与沈阿婆围坐在不大的圆形餐桌前，桌子上则摆放着林翌棠打小便爱吃的几样菜。
外皮被煸烤成金黄色，肉质却细腻焖烂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的上等猪五花，即使在大灾变前，也是颇为难得的食材。何况在黎明纪中，科学固然能通过克隆和转基因等生物技术，将家禽的饲养处所转移至地下。
但林岚总是认为，那种打出生起便从未见过阳光的家禽肉质口感不佳。因此，也总是嘱咐负责买菜的沈阿婆到那些个体养殖散户家中去购买肉质和蔬菜。
这些养殖散户通常分布在相对偏远的市区，有些甚至需要乘坐公交车前往。
除此外，餐桌上还另外放着一碗勾了层厚厚芡汁的糖醋鱼，一碟葱绿色的白灼秋葵，以及一碗熬成奶白色的、兀自冒着腾腾热气，汤面上点缀着些许葱花和香菜的羊肉汤。
林岚甚至特意从药柜上取下一坛药酒，替他和林翌棠各自斟了大半杯。
“这个酒没有昨晚那坛蛇酒劲力足，但胜在口感绵密醇厚，来来，小棠。咱爷俩先走一个。”
说着，林岚举起手中的酒杯，林翌棠瞧着杯中呈琥珀色的药酒，却没有拿起杯子，反而冲着林岚摇了摇头，脸色颇为郑重地说道：“老爷子，先别喝酒。我有正事要跟你说呢！”
林岚见林翌棠这般神情，却也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酒杯重新放下。
“怎么，还是因为昨天那件事？”
林翌棠点了点头，大致将今天在治安署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抬头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林岚，补充着说道：“因为涉及到治安署一份机密文件，同时也为了追查那份文件的下落，治安署决定吸收我，成为一名正式的调查官。”
出于保密协议的原则，林翌棠并没有向林岚和沈阿婆透漏文件的详细编号和内容。尽管他此时还没有真正签署保密协议，但林翌棠也相信，对于祖父二人来说，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听完林翌棠的诉说，林岚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餐桌上的林翌棠与沈阿婆对视一眼，他们多少都能明白些林岚的心境。毕竟，林翌棠的父母便曾经是能力者，无一例外地丧生于变种生物的残杀。十八岁那年，当得知林翌棠没有通过基因组测序时，林岚甚至曾露出过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但眼下，林翌棠犹如宿命般卷入了能力者的世界，想逃却也逃不掉。
林岚沉默许久，直到眼眶都有些发红，他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酒杯，将杯中琥珀色的药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磕在木质的桌面上，发成咚的一声闷响。
从未见过林岚有如此表情的沈阿婆，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伸出右手握住林岚的手掌，和声宽慰道：“老林。你是不是担心小棠去了治安署，调查各种案件时会发生危险啊？实在不行，不让他去也成，咱们就踏踏实实开医馆，过些安稳日子，也挺好的。你说是不是，小棠？”
林翌棠先是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说道：“治安署的雷队长说，我前期的工作主要是学习古代文法，几乎不会跟那些可怕的失控能力者打交道，所以不会有什么风险。”
“而且，调查官的薪水相当可观！”
内心深处早已对成为调查官充满向往的林翌棠，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良久。
林岚才重新坐直了身躯，抬头看向林翌棠，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睛中，似乎突然泛起隐隐光华，他朝着一旁的沈阿婆招呼道：“阿香啊，你把羊汤拿回锅里再热一热，有些凉了。”
沈阿婆瞅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羊汤，自然也明白老头子的心意，顺从地端起桌上的羊汤，起身走向厨房。
待得沈阿婆将厨房的门关上，林岚目光逼视着林翌棠，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棠。你已经是名能力者了，对不对？”
林翌棠微微一怔。能力者与普通人在消化编辑药的初始阶段，其实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差异，除非向杜筱雨那样，拥有能察看代谢水平的特殊能力，否则很难区分。
但林岚却似乎也能看得出来，令林翌棠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祖父林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仅剩的亲人，林翌棠对他有着充分的信任和依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说道：“是的。昨晚从张凯身上找到的基因编辑试剂，【区域掌握】。”
“区域掌握......区域掌握？”
林岚嘴里喃喃念叨着这项基因能力的名称，旋即神色一动，面色郑重地看向林翌棠，问道：“序列强度2的编辑药，新世界公司的独有配方？”
黎明纪后，各大生物科技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建立。公司高层建立探索队伍，到未曾开拓的荒野中去捕获变种生物，提取它们体内的基因序列，而后定型为各种编辑试剂，从中赚取高昂的利润。
而各大公司所掌握的试剂配方，有些是重复而雷同的。其中缘由多半是因为，基因序列的来源相似。但有些公司却掌握着某种特有的能力配方，其复杂的基因序列和空间结构，让别的生物公司连复制都难以做到。
显然，【区域掌握】便属于这类能力，其编辑药配方由新世界公司独有。
林翌棠在乘坐公交返回的路上，曾用手机查询过【区域掌握】的相关信息，他却没有想到，林岚对此也颇为了解，只是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岚轻叹口气，默然半晌后，说道：“爷爷知道，你从小就想着能成为一名能力者，就.....就像你爹娘一样。既然事已至此，爷爷也不好多说什么。你想去治安署上班，那便去吧。医馆这边，我还能照看着。”
林翌棠听到老爷子提起亲生父母，抬起头来，看向林岚问道：“爷爷，我的父母生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究竟是死在哪里的？”
林岚脸上浮现起一抹苦笑，缓缓说道：“我记得打你小时，就不止一次的问过我这个问题。小棠，以你现在的力量，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爬着、匍匐着，也要走下去，走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