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聪明喇嘛 拙舌掌门

慧有，慧有，智慧自然是有的。“转圜迂回，以待援手”正是慧有的应对，不过他的昭仁寺遥远，等得师长们到来怕是黄花菜都早凉了。
所以他寻的是本地援兵——明明寺中有九个被他收服的妖怪和尚，都在四五境的修持，单打独斗虽然不济，可他们都修习了佛法，能同寺中高僧一起结成大阵。
他昨晚一发现伏虎的修士极似“谢江”，就连忙传讯寺内准备大阵，而他则尽力骗取信任，引诱对方入寺。
没错，慧有是六境的修为，腾云驾雾不在话下，那他为何要使那慢吞吞的飞毯？
为僧众大阵拖延时间是一，假扮实力不济、松懈“谢江”警惕是二。
满口真诚话语，面相慈眉善目的小喇嘛，从来都——不老实！
为何风声紧张的关头，镇守邀生人入寺？
为何不年不节的时候，寺院却闭门谢客？
为何阻拦高界的那会，慧有要挤眉弄眼？
因为他早就备好了“瓮”，就要请君入内了，哪里允许这毛躁少年坏了准备？
可惜天不遂人意，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使者没有会到自己的意思。一连串的突发事情之后，不仅那“谢江”是冤枉的，一番准备白做了；而且慧有自己也把寺中大阵抛到了脑后，只顾着惊讶和惊喜了，忘了撤去埋伏！
此刻。
九个妖怪真元，上百僧众的精纯佛法修持加护，数个时辰的不停准备，凝作一击。
齐鸣只看到院中好像有一个佛光凝结的巨大金刚向他怒目，狠狠地戳了一根手指，然后就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是子时——似乎是托那怪病的福，子时一到，自己的伤情也一下子复原了。
床边正施法疗愈的大小喇嘛们惊得齐齐瞪圆了眼睛：哪有郎中还在忧心伤重难治，那患者突然自己痊愈的？
那“金刚一指”虽不伤身体，却明明白白地将这少年神识打的都快要散了。他们还忧心如何向屋外等着的天宗高人交代呢，怎么他自个就好了?
“施主快快躺下！”
“重伤初愈，切不可移动。”
虽不知道为何，见齐鸣要起身，几个喇嘛还是赶紧把他摁回床上，与此同时，房外的人听到内中声响已经推门纷纷进来。
身披袈裟、身形肥胖的和尚——明明寺的住持真机大和尚。
青衣持刀，眉头微蹙的女子——白天刚见过的巡查使叶秋。
脸色惨白、浑身都颤抖不止的小喇嘛——设伏惹祸的慧有。
还有一个半边脸烧伤、狰狞吓人的儒雅中年——自家掌门。
“果然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才多久，我师弟的伤就给诸位师父治好了!哈哈！”
乔凡泥开口声音朗朗，自是正道风范；笑意饱满，显然是真心高兴，就是那措辞怎么品都不太对味。
闻言慧有以为他发怒，话有所指，连忙就要跪地上磕头。可他膝盖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力量捞了起来。
“欸，这是干什么！”乔凡泥皱眉道：“小师父心思缜密，设伏除魔，是少有的聪明啊！这臭小子改名换姓还不说实话，好像我剑屿弟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下贱东西似的！活该他挨戳！你有什么好自责的？”
“再有就是，”他拍着慧有的光头，又看着满屋子的其他喇嘛：“阿拉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贵派救我师弟的恩情，待在下回头肃清了魔徒之后，要登门携礼，专程道谢的。”
几句话落，满屋皆静。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上门寻仇，知道的……
知道他意思的齐鸣正扶额无语：剑屿一脉祖传嘴笨，能动剑就不动嘴，他这个师兄掌门更是登峰造极，别开生面，一开口，十句能有七八句要叫人误解。
门内有小道传言，说乔掌门不是原定的掌门人选，只是排他之前的杜、莫两位师兄嫉恶如仇、屡次犯险，因此早早离世，这才最终选到了他这个好脾气身上。
只是脾气太好也不行，做掌门还是得有威严，像他原本那样见谁都说好、凡事都能成、说话还结巴的软糯样子，可做不好掌舵之人。
便一合计，安排他去凡间皇宫做了十多年镇守、耳濡目染，再派给事务、逼他开口。只可惜剑道修真的天才，于言语此道却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长辈们一片苦心栽培，最后也只是栽了个半成——说话是不怕了，就是说的不太象话。
时至今日，齐鸣还记得当初乔掌门来自己家收徒时的话语：“这孩子阿拉瞧着不错，可惜再给您二位养下去就糟践了……”
要不是他背后还站着正平县的父母官员、身前摆着补偿的金银灵药，两口子早就直奔厨房抄菜刀，轰他走了。
齐鸣好一番翻译、解释才叫喇嘛们放下心来，回房各自休息去了。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差点做成师徒的师兄弟两人。
“啊呀，不好意思的很。”乔凡泥搭脉察探着齐鸣的状况，一边道歉：“我跟他们说要尽快找你，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想成了要捉拿，才害你受了这伤。”
齐鸣乐，自己师兄，自家掌门，他当然清楚——
当日的情况多半是乔师兄一脸怒色的吼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之后，就忙去追寻魔徒了。语焉不详再加上自己身上那些“疑点”，其他人不曲解就怪了。
“是我自讨苦吃，”齐鸣挠头自省：“以后再也不隐瞒身份了，到哪儿都是咱剑屿琉璃峰弟子——齐鸣。”
“哈哈，该隐瞒还是要隐瞒的。”乔凡尼一听大笑，半好半坏的脸变得更是狰狞：“你瞧那几个昭仁寺的喇嘛，哪个不是高僧，可一听伤了天宗子弟，一见我这剑屿掌门，那副卑微胆怯样子都快成皇宫里的公公了！”
齐鸣闻言一愣。
确实如此。
天宗之威，既是一重护身的好法宝，也是一道可悲的厚壁障。身在其中之人，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痛快。
旁人敬你、畏你、怕你，却不会真正亲你、近你、爱你。
易碰上假交情，却难交到真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