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传奇

沃森区，歌舞伎区小唐人街，现在还是凌晨，维克托的义体诊所内却已经热闹了起来。
明亮的无影灯下，安悠躺在干净的手术台上，他的胸部的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缝合。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手术台和刺骨疼痛让他困意全消。他不断在局域网中确认V的生物信号，她确实没事。
鱼离开水或许就是这种感觉，每次呼吸，依旧会牵动伤口，带来灼烧般的痛感，肺燃烧了起来。近距离面对过量电磁脉冲的神经刺痛也一波一波袭来。还好这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痛楚，简直不值一提。鬼门关上的痛苦比这可强烈多了。
在他身边，维克多拖出一个亮银色合金箱子，他把箱子举到安悠的眼前，敲敲箱子，发出咚咚声。
“你运气不错，本来要送你的礼物到了。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外伤针剂，疗效等级可是七级。我压箱底的宝贝。”
箱子正中印着红色的人面蛇身，女娲的标识，右下角蚀刻着白色的寰宇星球标志。
看到女娲的标志，安悠苦笑起来，“女娲实验室也有七级产品？那可真是高端货里的垃圾货，垃圾货里的高端货。这瓶应该是实验残次品。”
“懂行啊，安。不过你现在没得选，七级残次品，也是七级。没这玩意，你可要在这床上躺个十天二十天的。”维克多瞥了一眼靠在墙上的起子，两臂肌肉偾张掰开箱子。
在一堆散乱的黑色泡沫中，一管两指粗细的绿色液体躺在箱子里，上面雕刻着阴阳鱼，贴着“残次品”的标签。
安悠盯着阴阳鱼，错不了，这是他青梅的徽记。这个一定是她的作品，希望她最近在太空站过的好的，希望她的纳米义体实验进展也不错，能治好她自己。
维克多开始产品介绍，声调却宛如棒读，毫无起伏和激情，一听就知道没干过这活：“看看这色泽，翠绿色，多好，健康的颜色。‘女娲’实验室的货，没点关系黑市也买不到。我就这一管，三万五。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外伤针剂，七级，能迅速缝合外伤，对内脏破损尤其有效。刚好给你用。”
老维虽然全程看着安悠，仿佛在闲聊，但安悠注意到了他浑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从凳子上跳起的准备。
“谢谢你，老维。”安悠微笑着点头，
“谢我？保住你这条小命，别一声不吭在外面挂了，就是谢谢我了。”老维无奈地说道，“我先给你注射，先稳定住你的肺部伤口。”。
起子已经换上了常服，穿着浅灰色的长袖，盖住了身上绝大部分纹身，下身穿着深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街头小子。但头发极短，能看到头皮，脖颈和脸部布满了义体和植入物留下的痕迹，各种裂缝密密麻麻。
他环抱双手，靠在墙上，监视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安悠：“医生，他死不了吧？”
“那肯定，他马上就好了。”维克多自信满满，拍着胸脯上的壮硕肌肉，也咚咚作响。
“你这自卖自夸吧。这小子，可是被人捅穿了肺，差点进合金骨灰罐的人。”起子看着维克多的眼神充满了怀疑，“看你这肌肉，完全不像是医生。有行医执照吗你？”
维克多手上准备注射的动作不停，嘴上也不落下：“这年头谁还看这个，义体和植入物认不全，也来当’义体医生‘。那就是开膛凶医。他们给人换脊椎义体都不打麻药，也不喝酒，用皮带把客户捆好就就直接硬来，血溅一地，和屠宰场也没什么区别。我这可是完全正规的，打麻药前还给常客发瓶啤酒。”
起子一听这话，紧张了起来：“你可别真把他弄死了，我还没交差。”
维克多摇了摇头，专心开始了注射，随口说道：“你这人真没幽默感，公家饭吃多了，就不知道街头人咋活的？不过我还真有行医执照，就在我拳击奖杯后面。就在后屋，你想看可以看看。”
起子将信将疑，谅这正在被抢救的小子也不能乱动，去看看拳击奖杯也不错，义体医生的拳击奖杯，多罕见。
他走到后屋，房门自动打开，转过转角，看见了黯淡的三整架子奖杯。
铁架子焊的相当随意，上面不少焊点已经生锈，上面摆满着奖杯，让人担心它随时倒塌。
大的，小的，各式各样的奖杯，挤得三个架子满满当当。大多发着金光，只有少数几个银色的点缀其中，上面布满灰尘，色泽不显，显然无人打理。最下面还散乱地摞着四条金腰带，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上面的纹饰也不太看得清。
“哪个奖杯？”起子只能再次确认，他看着一架子的奖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最大的那个！”维克多的声音远远传来。
“最大的。。。”起子看到了架子最上面，那个最大，最显眼的金色奖杯。一个金色的小‘维克多’雕像惟妙惟肖，穿着拳击短裤，高举双拳，腰间歪歪扭扭斜挂着四条金腰带。
这个小金人倒是擦的干干净净，底座上的金字光彩依旧：永世拳王。
起子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作为夜之城地狱拳击俱乐部成员，他对这个还算有点了解。
拳击很简单易懂，就是拳头说话。谁拳头硬，体格硬，骨头硬，站得住就行。永世拳王，也就只需要守擂四年，干服所有对手就能拿到了。
多新鲜，永世拳王不打拳，享受鲜花掌声和追捧，体验拳拳到肉的快感，窝在这破烂街道上当义体医生？说出去没人信这种都市传说。
但看这几架子奖杯和下面的金腰带，或许是真的。
起子小心翼翼地绕开奖杯，果然看见了一张医疗执照，上面落满了灰尘。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意。“那您怎么不贴出来？”
他拿起医疗执照，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可还是看不清。只得拉起衣角，擦干净灰，才真看见了维克多-维克托的署名。
“街头人，谁管这个。我做手术前，给他们发瓶啤酒，比给他们看这个好使。看完了就回来吧。”维克多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他已经完成了注射，整管绿色液体都推进了安悠体内，还注射了一些’营养剂‘。
伴随着液体注入，安悠感觉到了纳米机器，控制它们蜂拥冲向伤口处，代替了原本受伤凋零的部分，强制缝合连接了伤口。他深吸一口气，神经受损的剧烈的疼痛缓解不少。青梅的作品还真是不错，这些小可爱已经让伤口稳定了。
听到安悠深深的吸气声，维克多连忙阻止他：“别，这东西只是暂时缝合，你的身体还要养养，别动到伤口。最近就别接单子了，和V出去晃晃，多歇歇。过几天再来复查。”
“我知道。老维，我需要和这个人聊聊，你能给我们一些空间吗？”安悠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已经返回的起子，有些疑惑，看个行医执照而已，这人怎么神情紧张。
“好好好，我走我走。”维克多转身就往外走，步伐灵动。
他暗中给安悠递简讯：“V还好吗？需要我就喊我，我这满身块，可不是白练的。”
“她还好，我只是需要把话说开。”安悠示意维克多放心，也不希望老维受伤，老维一个义体医生，就算能打，面对暴恐机动队也难有胜算。
安悠扶着床边：“我是安。你的叫什么？”
“起子。”起子粗暴地用脚把一个凳子踢到安悠面前，随意地坐下，“别兜圈子了，小子，你怎么知道‘钢铁之龙’的？”
“你们是荒坂赖宣的极道，我认识赖宣叔叔，自然知道你们。”安悠耸耸肩，语气轻松。
“别开玩笑了，明面上的我们早就解散五十年了，你怎么认出我们的？”起子毫不客气，他紧盯着安悠继续追问。
“你们的纹身，太有辨识度了。”安悠指了指起子的脖子。
“街头这么多纹身，虎爪帮都纹，你怎么区分？”起子拉了拉衣领，挡住了纹身，眼中疑惑之色更浓。
‘确实，虎爪帮人均纹身，但他们大多是荧光纹身。只有荒坂赖宣才会搞这么老套的东西。再说了，赖宣叔叔当年大撒币，请大师级纹身师，还亲自设计的清一色精妙的浮世绘风格纹身，街头小子谁纹的起这么高雅的东西。’安悠心里嘀咕道。
“赖宣叔叔对他设计的纹身挺自豪的。我们不需要互相了解太多，你们‘钢铁之龙’现在应该也不是很好过，赖宣叔叔已经被抓回了荒坂。低调行事对你我都好。”安悠摇了摇头，拒绝了更多解释。
安悠其实内心有些怀疑，把他击落的人，是不是荒坂赖宣。荒坂赖宣对公司的仇恨有目共睹，和父亲闹翻，在街头组建了‘钢铁之龙’。但荒坂赖宣后来还是敌不过巨型公司，被抓回去了。
执念这么大的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意外。但为什么是安悠呢？他的信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安悠暂时还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信息太不足了。
“队长，还要问什么？”起子在频道中问队长。
“他说的对，我们不该互相知根知底，现在怂着才行。不然这钉子一波一波的，我可真不想再写报告了。”队长的头像出现在了起子的视网膜上，她依旧在嚼着口香糖。
队长沉吟良久，才继续说到：“他认识赖宣大哥，还称他是‘叔叔’，应该是我们潜在的盟友。还是一个不错的潜在盟友，网络监察的电线都能被他反击困住，着实不错。让他把电线的密钥给交了，他的医药费我们出，再给点汤药费。反正咱们平时不怎么用外包，夜氏公司的公家预算还多的是，不花白不花。”
起子转述了队长的话：“我们要电线的密钥，你的医药费我们包了。”
安悠冷哼一声：“这不是公平交易。那个黑人壮汉捅我的伤还没算。把我和V，就是那个红发少女的个人数据，在夜之城的数据库中造一个假身份，完全的土著假身份。”
“没问题。答应他。”队长指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