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纸老虎

虎卫镇左卫的宿营地内，战兵们吃过晚饭之后，正在抓紧时间休息，营地外围依旧不时爆发两军哨骑的遭遇战，郑成功和耿继茂都不约而同地加派了骑兵助战，两人都不想因为哨骑的失利，在大战前就失了气势。
王大雄还是一如既往地翘着二郎腿，他刚刚在外面蹭了三根烟，此时又背靠着结实的孙兴，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瞥眼看到一旁又在神神叨叨的李安勇，忍不住又踹了一脚过去。
“这次是求妈祖，还是求佛主啊？奶奶滴，要不是军中不准带香火，老子都怀疑你要摆个祭坛做法了！”
李安勇原本正在专心祈祷，王大雄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他根本就是猝不及防，诶了一声倒在了自己的被子上。
不过，王大雄踢得不重，加上平时反应就慢，训练的时候早被打得皮糙肉厚了，李安勇并没有生气，只是憨憨笑道：“都求，俺娘说多求几个总没错，要是全都一起保佑俺，俺绝对能多砍几个鞑子。”
“你小子还算有点出息，老子还以为你是在求妈祖保命呢！”王大雄哈哈笑道：“要不说你小子傻呢，明天就要干仗了，还没弄明白咱们要干谁。咱们这次砍的是鞑子吗？那就是一群没骨头的狗腿子。”
“就是，那群狗腿子没啥好怕的，要是打鞑子的话，老子还有点担心。”周向财靠在自己的被子上，一脸轻松道：“我听说那尚可喜和耿继茂在广州城内搜刮了好几百万两银子，王府的地窖都装不下了，咱们这次要是打赢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啊！”
“咋地，你小子还想偷摸着私藏一些啊，不怕军法兵砍了你的脑袋。”王大雄身子一抽，整个人都突然严肃了起来，他是真的觉得周向财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王哥，你咋那么较真呢，要是缴获多了，最起码藩主也会给咱们多点赏赐嘛，我娶媳妇就指望着这个了，嘿嘿......”李安勇一想到抱媳妇，又不禁笑了起来。
虎卫镇作为郑军中最精锐的野战部队，对清军几乎没有任何畏惧，他们的勇武也丝毫不逊色于最勇战敢战的八旗兵，李安勇丝毫不怀疑郑成功能够击败耿继茂。
“就是嘛，王哥整日里就把我往歪了想，也不怕哪天我真的生了歪心思。”周向财赶紧应和道：“而且藩主不是说了吗？鞑子，藩兵啥的，都是纸老虎，看起来猛，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咱们能比他们更猛。”
“对对对，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藩主就是藩主，总是能说出些妙词来。”李安勇第一次反应得如此快......
一旁的孙兴听着几人的闲聊，并没有插话，他一直以来话都很少，另外三人也都习惯了。
这个时候，听到三人说起了即将开始的战事，他便又想起了自己找张泰兴写的那封遗书，上面清楚记着他的名字，祖籍，记忆中亲人，祖宗的名字，还有存在“忠臣祠”个人账户里的遗产暗码。
几人闲聊了一阵，便都安静了下来，各自躺进了被窝里，孙兴睁着眼睛，耳边不时传来巡逻士兵甲叶摩擦碰撞的声音，还有王大雄的呼噜声在躺下不到一刻钟之后准时响起，滔滔不绝，直接掩盖住了其他所有的细微响声。
他原本就有些心烦意乱，这会干脆也不睡了，起身检查自己的装备，以确保第二日吃完早饭后出营前的例行检查不出错。
孙兴是虎卫镇中的刀盾手，主武器是一把总长五尺，刀长三尺八寸的戚刀，采用“山五商”走私而来的芜湖产苏钢打造，锋利无比，全军也只有虎卫镇装备了这种用料昂贵的武器，然后便是防御用的团牌，另外腰间还有一把钢铁打造的匕首，近身肉搏的时候同样威力巨大，可以轻松破开坚固的甲胄。
和王大雄这个手持斩马刀，周向财这个手持长枪的冲锋主力一样，孙兴也同时装备了发射破甲箭硬弓，实际上包括伙兵在内，虎卫镇的士兵全都是优秀的弓箭手，同时也都是勇猛的战兵。在近战的时候，伙兵同样可以随时补充进刀盾手和冲锋兵之中。
除了这些进攻性武器之后，孙兴的装备还有铁盔，锁子甲，铁鞋，椰瓢，鞓带等常规装备，以及只有虎卫镇的战兵才会拥有，画着恐怖五彩妆的铁面，这是他们的特殊标志。
等孙兴仔仔细细地检查完一遍所有装备之后，两刻钟已经过去，一股困意顿时袭了上来，他扭头看了看还在打着呼噜的王大雄，叹了口气，然后便倒头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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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府城城外的平野之上，漆黑的夜幕下，不时有火光闪现，然后又立即消失，两边的伏路军都异常警惕，但前来突破袭扰的夜不收更是凶悍。
陆方站在惠州城东门城头，看着城外明亮的两个大营，心中正在复盘自己明日的计划有无漏洞。王强并没有给他明确的指示，只是要他扰乱清军军心，这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吴六奇因为程乡的那场伏击战表现太差，兵马也只剩下了数百，又收买了耿继茂的亲兵头子，在这个颇为气盛的满清靖南王面前说了几句贬低他的话，然后就被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耿继茂随便打发到了一边，根本没让他上战场。
吴六奇在梅溪河谷的时候，就已经被周全斌打怕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耿继茂的兵比不上郑军，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带兵出城，绝对是炮灰，就像黄应杰，表面上看是得了靖南王的看重，前途无限，实际上极有可能老本都要被打光。
陆方，何杰两人得到留守城中的消息之后，立即通知了惠州城内潜伏着的另外五个军情司密探，三个头头一碰面，就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
军情司的密探将会在两军交战正酣之际，在城内的民宅纵火，同时散播明军已经破城的谣言。而陆方，何杰两人到时候再借着火灾和混乱，找机会将城内的火药仓库炸了，由此瓦解城外耿继茂大军的军心。
只不过，这一计划最终的效果怎么样，陆方心中也没底，包括惠州城内提前埋下的探子在内，他们总共不到十五个人，如果不利用火灾，爆炸把城里搅得天翻地覆，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
身处敌营，许多事情由不得他们，耿继茂领军入驻惠州城不到两日，在愈来愈严密的封锁之下，便是往城外传递情报，也已经不可能，他们完全就是在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