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抉择之时

路明非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从船舷上翻落水面。
射灯的光在江水中仅能穿透不到5米，他的眼前是一片浓郁的墨绿色，水体浑浊，浮游物到处都是。
水下50米。
随着水压开始增强，氦氧混合的高气压压入路明非的潜水服内部，帮助他抵抗外压，也让他看起来像是米其林轮胎人那样肿肿的。
路明非讨厌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独自潜入水下时，对那个人来说，原本的整个世界都在逐渐离他而去，他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着孤独和寒凉，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继续下潜，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视野中。
“终于来了。”
苏恩曦事先就给他说过了，罗纳德·唐要参与到这次行动中，二人在水下相互照应，避免出现突发状况后一个人束手无策。
路明非当然是愿意的，比起互相照应这件事，他更关心罗纳德·唐是不是他记忆中的“老唐”。
随着黑影逼近，在两人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他们互相看清了对方的全貌。
“小熊猫？”黑影轻声问。
随着路明非切换耳边的通信器，他也能够听清楚老唐的话语。
“老唐？还真的是你......”
“小熊猫你不是要去美国读书吗？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你也是赏金猎人？不应该啊，等等，我脑子有点乱，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老唐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不过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理素质极强，无论发生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会慌乱到不可自制。
“这些问题以后再说，反正现在我们是一伙的。”路明非手指来回指了指，“同一个老板。”
“你一个准大学生也来赚这种要命的钱？”
“寄人篱下，迫不得已......”
这里是水下50米，继续聊下去只会无端浪费氧气，于是二人简单寒叙后，就心照不宣地继续往下潜。
与老唐那简单且负担轻松的特制潜水服相比，路明非身上的这一套看起来就显得十分不便，好像人被迫穿上了玩偶服一样。
明明是同一批人制作出来的潜水装备，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路明非心想。
“你是小熊猫，噗！现在真成一个小熊猫了。”老唐忍不住嘲笑起来。
路明非摆了摆手，搅动浑浊的江水，“别管这些事情了，赶紧完成任务吧。”
“小熊猫，我前一阵子就下潜过这里，下面有怪东西！”
老唐说着说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实在不想再去一趟那面青铜墙前了，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单纯不想去。这就好比大部分旅行者绝对不会主动进入黑熊洞穴一样，谁没事会去拿生命做赌注？
“怪东西？”路明非说，“没事，你看起来是专业的。”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老唐“嘿嘿”笑了两声，又立马止住，“但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我就会彻底金盆洗手。”
路明非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就一路下浅，50m、60m、70m......在抵达80m出头的时候，一条巨大的江底裂缝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这条裂缝向南北延伸，看不到尽头。
路明非和老唐双手拉住，放松身体，被腰带上沉重的铅锤拖着缓缓下沉。他们被凹凸不平的石壁紧紧地夹在里面。路明非往头顶看去，一片漆黑。压力继续增大，压力计现实到了80米深度，这意外着他们进入裂缝后又下沉了20米，大约8层楼的高度。
“到了。”路明非低声说。
老唐抬头让射灯的光束照向前方。
他又回到了那堵墙壁前，一堵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无限延伸的巨墙，在射灯的光照下泛着古老的青绿色，斑驳的铜锈如一层棉絮般覆盖在上面，泡沫状的铜锈里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水流轻轻地摆动。
“这后面究竟会有什么？”
老唐实在想象不出如此堪比神迹的一堵墙，背后该是怎样辉宏的光景？
“进去我们就知道了。”路明非伸出手轻轻拂过墙壁的一处。
一片铜锈落下，墙壁正中露出了那个在火焰中燃烧的人脸，他犹豫了片刻便将右手食指伸进了人脸的口中。
苏恩曦说过，遇到打不开的“门”时，他的血最管用。
路明非感受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他的潜水服手套裂开了。无数气泡从裂缝中涌了出来，潜水服内的压力迅速下降。
“你这是？”老唐有些疑惑，但下一刻，墙壁上就传来一阵猛烈的晃动。
只见人脸忽然像是活了一般，它在机械机关的运作下焕发生机，然后一道细密的裂缝从整堵墙的正中心向上下延伸。
水流湍急起来。
“门开了......”路明非缓缓说道。
“这是一扇门？”不知为何，老唐大脑中开始阵阵刺痛，就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但他已经来不及诉说自己的不适了，因为“门”的打开伴随着生猛引力的到来，水流急速向门中的缺口涌入，渐渐有形成漩涡的趋势。
在这股力道下，路明非和老唐都被水流卷入了门。
随着二人的进入，青铜墙重新闭合，不到几分钟里，水下的环境恢复如初，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几个黑色方块落在了墙脚。
那是老唐之前安装的微型炸弹。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居然是空气，老唐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
面前是一条青铜甬道，甬道两侧站着数不清的青铜雕塑，都是些身着古代衣冠的人，官员或者武将，手捧牙笏，唯一不同的是，从袍服和甲胄领口中伸出的，是细长的蛇颈，这些是官员的头，都是类似眼镜蛇的舌头，滑稽的是有的蛇头上还扣着帽子。
老唐呆住了，他在当“赏金猎人”的时候去过很多颇具传奇色彩的地方，但没有一处像眼前这般给人带来无穷的震撼，“这是古迹么？我怎么感觉像是刚刚建造出来的东西。”
“人类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路明非淡淡说道。
他已经将破损的潜水服脱下，正双手背后，静静地站在老唐身边。
“你不紧张吗？”老唐挑了挑眉头。
按理来说，一个准大学生在看到这幅场景时不应该先是大呼小叫或者胆战心惊吗？怎么会有人如此平静。
路明非叹了口气，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你先看上面。”
老唐抬起头，用手电照向上方，仰望这个空穴，空间巨大得仿佛一个巨人的宫殿，穹顶上刻满了古老的花纹，那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
他被震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