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耀甫与孟景笙从黄浦码头一路走到华顺码头,步入公平路,雇了两顶黄包车,往淮海路保昇号药堂而去。
这一片街区,报馆、商行、银行大楼、百货公司林立,夹杂几间面馆、照相馆、旅店,还有两间澡堂子。
黄包车车夫脚下生风,熟练地在车流中穿梭,临街铺面的留声机里传出上海滩著名歌星姚莉的歌曲《玫瑰玫瑰我爱你》,如黄莺呢喃婉转,令路人陶醉。
“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义浓;长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心的誓约,心的情义......”
歌词简单明快,曲调轻松,反复吟咏,纪耀甫回味着独具这时代特色的金曲。
街面上的小吃摊传来卖芝麻糊、水豆腐的吆喝,一个烤红薯的小摊,摊位前围着几位穿学生服的少女,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烤红薯的香甜。
纪耀甫一路新奇地看着民国此时的街景,虽不及后世城市的现代化,街道的建筑多为两层楼房,但古色古香的牌匾、别出心裁的商家画报,烧着酒精和菜油的有轨电车摇着铃铛穿街而过,这一切让人恍如隔世,如果没有战争的阴霾,这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和歌舞升平,甚至让人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
黄包车夫拉着车拐入南京中路,在一家上海滩最大的中药堂前停下。
孟景笙付了六角钱车费,热情地招呼纪耀甫道,“耀甫弟,请!”
纪耀甫抬头看了一眼气派的门匾,草书“保昇号”三个大字,放眼望药铺内堂,里面装潢大气,纵深几十米,一整排密密麻麻的鸡翅木药柜望不到头。
与保昇号打擂台生意的是对面街的一家西医药房,两家生意平分秋色,保昇号的顾客多为底层民众,还有一些要求单独诊脉的要员显贵和上海滩的头面人物。
纪耀甫随孟景笙进入药堂,只见一长排半人高的厚重木质柜台前,挤满了抓药的市民,柜台后,站着四五名伙计,他们身着灰布长衫,拿着一杆特制的小秤,一样样地称量中药,露出一道干净的白色袖口。
除了抓药的伙计,柜台里面还摆着一张方桌,那是坐堂的郎中,他手里正用毛笔写着药方,伙计按药方依次抓药。
柜台一面白墙挂着一幅药王孙思邈的画像,画像两侧是一幅青帮三雄之一的黄老板送给孟希龄的对联:医国医民村储药圃,寿身寿世誉满杏林。”
对联旁是一幅楠木竖牌匾,上面书:万物春生。
靠一侧门边摆着一溜柳木靠背长椅,给等待抓药的顾客歇脚。有伙计给病患准备了一大铜壶开水。
纪耀甫目光从一排高大的药柜前掠过,他一数,共十只大药柜,每一柜有八十只抽屉,每层抽屉上用红纸大字写着一串中药的名称:鸡内金、黄芪、陈皮、白芷、龟甲......
柜台顶上有一块长匾,分类大字书写:饮片、药剂、膏丸等。
长匾下是放在柜顶的一排青花囍字瓷罐,里面有各式中药。
纪耀甫把视线转向柜上的一个大玻璃罐,里面用药酒泡着珍贵的百年老参,根须繁茂,参体有甘蔗粗。玻璃罐旁边一个铁盒,纪耀甫走近细观,发现里面盛着一只小小的鹿胎和羊角。
“兄长,鹿胎有什么功效?”纪耀甫好奇地问。
“鹿胎主要是温肾壮阳,女人调经止血,滋养脾胃。”孟景笙笑答。
“兄长,你这里可是药材齐全,天南海北奇药,你这药堂应有尽有。”
“耀甫,不是自夸,保昇号要抓不到药,其它药铺更没有!你瞧见那罐虎骨追风酒没,里面的虎骨都取自活虎,货真价实!”孟景笙自豪道。
纪耀甫露出惊诧之色,“活虎?”
孟景笙波澜不惊道,“耀甫,你随我去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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