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据说这是自老师倒下的近半年以来，第一次公开在所有人面前出现。
李贶生一只手握着刀把，另一只手随意的放着，双眼扫过眼前的大臣们。
而这也是整整八年以来，太和殿第一次恢复了它曾经的作用——召开朝会。
对于很多新生代的文官们来说，或许这都是他们第一次在太和殿上进行朝会，毕竟很久以前，他们就被禁止了出入紫禁城，而天朝的行政事务也被更加专业的程序和机构替换完成了。
那些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吵吵嚷嚷的说法，甚至只能在老人们的言语和书本之中看见。
当得知了天子要召开朝会的时候，一些年轻的文臣甚至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作为政务院左相海瑞（正德二一年天朝正式恢复宰相一职，分左相及右相，左相为政务院正相，右相为政务院副相）亲自确认了此事之后，他们才敢相信。
一些新生代的文臣们忍不住想到，这大抵是陛下终于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只好妥协，和他们商议立太子的问题了。
毕竟，如果天子想要这江山还是他们朱家的江山，就必须得跟他们文官集团妥协，让自己的继承人争取到他们的认同。
或者军队的认同。
那个即将成为太子的人会是谁呢？
一些人将目光投向了朱载坖。
从法理上来说，这的确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只是，另一些文官总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可不把皇位传给朱家人，又能传给谁呢？
总不能是陛下那帮外姓学生吧。
李贶生可以清楚的看见朱载坖那几乎快要隐藏不住的得意表情和表面上伪装出来的平淡，温和，谦逊的态度，对方也看见了他，对于这个曾经直接羞辱过自己的家伙，朱载坖仍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额外态度。
另一边，老师则在几名警卫员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向了龙椅——这龙椅还是从博物馆里拿出来的，之前改造太和殿的时候龙椅就被丢到博物馆里吃灰去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此时老皇帝的虚弱来，而李贶生也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把，凶狠的眼神在每一个大臣脸上扫过。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敢露出庆幸表情的。
这一届文臣的能力都不错，大家至少演技还是很过关的，没人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统统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藏在了恭敬的态度下。
朝会之上只有少数的勋贵，没有武官，武官在连续十几次的军改之后不是被丢到地方上的旧军养老，就是进入军校间接的剥夺了军权，而新军且不提支不支持天子的理念，他们至少是支持天子本人的，从这方面说，天子就是他们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因此新军军官懒得参与朝会。
而勋贵们......嗯，现在的勋贵跟永乐年间或者太祖朝都不一样了，他们早就失去了权力，不说被文官集团打压，连曾经的宦官集团他们都不一定比得过。
本质上来讲，朝会还是变成了皇权对抗文官的政治舞台啊。
等到老师坐上了龙椅之后，几名禁卫军的士兵替代了原来宫内太监的职务，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宣布了朝会的开始。毕竟禁卫军士兵们可不知道八年前的太监是怎么宣布的朝会开始，因此他们按照军中开会的规矩，把一场好好的朝会弄得和兵委开会一样，李贶生能够看见一群文官表情瞬间变得不屑，扭曲，险恶起来。
他仰了仰头，勉强掩盖了自己嘴角差点露出的笑意。
礼仪上的问题是其次，很快，文官们便忽视了这些禁卫军士兵的失礼——反正不忽视他们也做不到什么——转而看向了天子。
“我......咳，朕......唉，我时隔八年，重新召开朝会，要做什么大抵你们都有不少猜测了吧。”
在反复酝酿了一会儿之后，李贶生听见老师还是用回了‘我’的自称，文官们对此已经麻木了，没有再去管这种反正他们都管不了的事情，只是对老师所说的话更感兴趣。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都猜的是我要立太子，嗯，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在立太子之前，我认为，还有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贶生想，朱载坖在因为自己口出狂言肆无忌惮的态度而发怒之前，其实应该多想想他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很明显，如果那家伙真的想当太子并且在之后成为了太子，估计对方也得接受比他还肆无忌惮的态度。
他至少还将儒家文化和礼仪视为中原传统的一部分，虽然是他认为不好的一部分，但对于老师而言，老师就完全将儒家所追求的礼仪和文化道德视为一种彻头彻尾的罪恶产物，一种必须被打倒的糟粕了。
在失礼这件事情上，老师只会比他还过分。
当然，老师比他有力量，看看这些文官就知道了，他们面对着老师的失礼，连一句指责都不敢有，没人敢去直面一个统治了天朝六十年的，威望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的皇帝。
他们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投入老师所说的话语里，来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老师肆无忌惮的用词。
“啊，对了，在此之前，我要先说明一点，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一旦经过朝会商议完成，并交由天朝议会决定之后，将应用于天朝各省，自治州及镇守府，各宣慰司，海外都护府和行省，包括各朝贡国，无论内附或外附。
若有不服从的地区或国家，视之为对天朝的叛乱，即刻命令军队前往平定叛乱，采取最坚决的暴力手段，主犯以叛国罪直接处死，无需交由刑部审查。
这是我以明王朝天子，中华帝国皇帝及天朝最高议会议长的名义做出的决定，如果各位觉得有问题，最好现在提出。”
老师的三个正式身份，明王朝天子代表着其对朱家皇室代表权，类似于宗教里教宗一类的感觉，属于教权。
中华帝国皇帝的身份则代表着老师对帝国的最高统治权，而由于禁卫军和新军在法理上效忠于的‘中华’概念，因此老师理论上是借此身份来指挥军队的，属于军权。
而天朝最高议会则是如今天朝行政体系中的最高权利机构，作为议长，老师可以利用这一身份实行他对整个天朝范围内的一切政策，属于政权。
教权，军权，政权，三个权利代表身份出来之后，文官们除了选择臣服，或者雇佣一个不要命的刺客现场把皇帝刺杀了并当场自我了断断开一切线索以外，没有任何的其它的选择。
看见文官们匍匐在地高呼万岁，李贶生注意到老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嘲讽，没有得意，没有高兴。
只有冷漠。
“好，那么我现在宣布，本次朝会的首要工作为：立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