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卷二·昼眠人静风庭柳·十九

“冬青，你也跟着白兰学傻了么？净是说的傻话！”孙茜笑了，笑得又冷又悲凉，“他们左不过是为了银子！什么情面都是假的！况且我都这个岁数了，他们就是想把我嫁人或是卖了，估计也没地儿会要我！实在是闹腾不出银钱来，也就只有养着我在家当老姑娘的份罢了！难不成还敢明目张胆的杀了我不成？”
“况且落在了他们手里，有银子没银子，结果难道不是一样的？不过都是想方设法的把我榨干了，就将我往一边儿扔了去自生自灭罢了！说不准我说没银子，他们也许就不信我，还能将信将疑的哄我多几日！那条条框框压着我的同时，自然也是压着他们的，再怎么也是还要面上过得去，未必就敢给左邻右舍，村长里正的给见着他们虐待我！这是花费了一年半的功夫，连着三回到掖庭司陈情请归，好不容易才从宫里捞出来的我呢！怎么就会即刻对付我？”
白兰忽然抬起一张哭得跟个花脸猫似的小脸蛋来，哽哽咽咽道：“不成！不成！姑姑这话哄哄冬青这不知道的也就罢了，咱们是同乡呢！咱们家乡那地儿什么样儿，我难道长了那么几年还不知道？要不是姑姑怜惜我，我也早在初初进宫病了的那时节就没了！我身子骨那时候弱，不也是因着我爹娘没了之后，我叔叔婶婶嫌着我吃白饭，硬生生的折腾我，每日里干活不少，吃饭却不许吃多！咱们那地儿，山高皇帝远的，实在是怎么着都未必真能有人管的！姑姑你可不能就这样回去被他们糟践！”
说着说着，白兰忽地回过神来，扬声道：“姑姑可以不出宫的！只要是还留在这未央宫里，自然就无需担忧那些个讨嫌的人来迫害了！姑姑不是刚说了吗？有主子肯为姑姑去凤仪宫请了皇后娘娘夺情的旨意后，姑姑便可以留在宫里头了！如小主如今是身怀龙裔的人，我可是见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甚是欢喜，不用如小主开口都能将这重华宫主位给她！可见得是十分看重如小主的！若是如小主出头帮忙，这旨意自是不会难求的！我这就去求如小主！”
白兰如今的性子还天真率直，还不曾到了孙茜希望的圆滑世故，甚至都还没有冬青的心思细腻缜密，这想起来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了，她那性子那里能耐得住？即刻说着这话她便跳起来，抬手再抹一把面上的泪印子，就那么不管不顾的直往门外蹿了去！
孙莹和冬青都没料到白兰这丫头说风就是雨，就是那么一怔的功夫，就放了白兰往外头蹿了好几步了，孙莹扬手想把这丫头拉回来，却愣是连她的衣角边边都没沾着，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蹿到了门边……
孙莹急得都忘了别的，只喊道：“白兰，不许胡闹！赶紧给我回来！”
即便是背后没长眼睛，白兰也知道这时候喊住她无非是怕她跑了去乌泠跟前把这事儿捅穿了，要是她真听了姑姑的话，只怕是就再也没机会去试着走求乌泠去求旨意这条路子了！
白兰也不是傻子，孙莹什么性子她也知道几分的，孙莹骨子里也还是有点子不合时宜的清高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未央宫里混了这十来年还是算个闲散的管事姑姑，好的宫室好的主子都轮不上她……
这时候要是白兰还听她的，只怕是再给她十年八载的，她也不会轻易允许白兰找别人求救的！白兰打定了主意要在乌泠那边试一回的，执拗性子起来了，那里就肯听孙莹的？只当没听见孙莹的呼喊一般，白兰一掀帘子就奔出去回廊外了！
孙莹没法子，忙不迭的起身就追着白兰跑了去，剩下了冬青一个人在屋里愣了愣，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后，忙也跟着在孙莹后头一路追了去……
重华宫并不算大，素来以精致小巧着称，白兰又是跑得飞快，不过是一会子就蹿过了回廊，跨过了月洞门，直直冲到了乌泠住着的主殿后头的屋子里去了。
还好这时候乌泠已经午睡起来了，刚刚收拾好自个儿预备着坐下吃点点心做点补的，见着外头屋里有动静又没小宫女通报，乌泠便猜到了是白兰回来了，只对外屋那边笑道：“白兰啊，你这丫头真真儿是个狗鼻子！每每都是说起了点心什么的，就能见你回来了！可是又闻到了点心的香气儿了？且进来罢！”
彼时赖嬷嬷和崔嬷嬷都在侧旁，赖嬷嬷正在开点心盒子和倒茶水，也还罢了并没说话，崔嬷嬷却是忍不得，皱了皱眉对乌泠劝道：“小主也是太好性儿些！白兰这丫头太跳脱了！每每总是跟个冒失孩子似的，毛毛躁躁的成个什么样子！小主还净是惯着她！”
乌泠不以为意的只一笑道：“白兰这就是还有点小孩儿心性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纵着她些也没什么，我又不是那等风吹就倒的美人灯儿，又有两位嬷嬷在旁呢，那里就怕了她这偶尔一回的毛毛躁躁了？崔嬷嬷啊，你也且先歇歇，这点心那么多，我自个儿独自吃也甚是没意思，倒不如你和赖嬷嬷也点补点补些？白兰还没定性的小姑娘呢，随着你们一同吃吃点心，听听你们教诲也是好的！”
正说着，白兰早掀了帘子进来了，门外却仿佛还有些动静，崔嬷嬷见是说不通乌泠，便也就迁怒外头，只说外头吵闹喧哗不成样子，她去看看再回来。
白兰当然知道外头是怎么回事的，无非是孙茜不放心追了来的，忙就拦一拦崔嬷嬷，又急急和乌泠说道：“小主，这事是我招惹来的，一会子再和小主细说！这时候我有要紧事求小主！小主先听听我说个缘由可好？”说着就往乌泠的方向一下子跪倒下来，还深深的叩了一回头才重新直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