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卷二·昼眠人静风庭柳·十八

孙茜继续冷笑道：“你傻的时候是真傻，可这无心之中捅刀子倒是也比旁人捅得厉害些儿！你可是正正捅中安心那丫头的命门了！她那么费劲巴拉的打扮，可不就是预备着给人看的？只可惜如今也就只有那位吴芳仪是真真儿的算是靠着她主子上的位……就是那位号称是盛极一时的秦昭仪，也是贵妃娘娘默许的，才能在皇上跟前出了头上了位！就安心那丫头的那点子浅显心思，论聪明伶俐及不上秦昭仪，论运气也及不上吴芳仪，她倒是那儿来的信心能越过她主子得了皇上青眼？真真儿是利欲蒙了眼，脂油蒙了心！”
倏地睁大了眼睛的白兰傻乎乎的想了半日，才诧异无比的惊呼一声，拍着自个儿胸口给自个儿顺了一回气，这才呐呐道：“天啊，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哪？真真儿是我低估了安心了！看不出来这人原来还是打这么些不着调的主意呢！真是……她这么有脸想这些儿！婉小主那么温柔和善的一个人，要认真论起来，比如小主待我更为宽待安心那个不知足的小蹄子呢！”
“可不是就是世事难料，人心难猜？所以姑姑才是让你好快些儿长大，快些儿懂事呢！”孙茜见着白兰这般，只得叹口气后，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句句话都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白兰丫头啊，你只有长大了，才能让姑姑对你放心，也才能让你自个儿跟得上如小主的脚步将来如小主是有大造化的人，姑姑还盼着你能一直跟着在她身边的！”
“姑姑从前只觉着自个儿能护着你，由着你耍耍小性子，觉得你就这般儿憨着过日子也就罢了……如今看来，还是姑姑错了，总是姑姑的纵容害了你……姑姑太自以为是，总以为能护着你一辈子的……有些儿事儿，原本还想着不和你说的，现如今看起来，不说也是我自以为是了……”
“当初我也是预想着，我能在这宫里安安稳稳的做姑姑做到老，便能庇护着你多几年，等得你够了岁数出宫去了，我或许还能在这些年的月例银子里头给你预备一笔，好让你出宫后也能活得自在些……可惜天不从人愿……我虽然是没了爹娘，却还有个不成器的娘家兄弟，当初是不管我的死活，非是要逼着我进宫，就是觉得养活我费钱，然后还能省了一岔嫁妆……这些年都是对我不管不问的，可前些时日却忽然哭哭啼啼的给宫里递了请牌要见我来着……宫中旧例，一年见一回亲眷是有的，亲眷递了请牌便能请见一回，我却不过情面，又不好让旁人知道我这兄长的破事儿，就去见了一见。”
“我真是万万料不到，这见一见，便出事了……原来我这不成器的兄长，这么些年过去了，还依旧不成器！当年仗着我进宫那时节，宫里给了的二十两抚恤银子，他聘了个同样不好惹的女子成了亲，这些年来竟是越混越回去了，日子过得一点儿不顺遂！日子混得不好了，就又想起来我这个早就被卖了进宫的妹子来了，便不知怎么就让他们打听到了我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打那儿打听来的，也不知道透露消息的那人怎么说的，他们竟是深信不疑的觉着我在这些年里混得很好，攒的银子多……于是竟是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来！”
“按着本朝旧例，但凡是宫中宫女，年纪过了要出宫的时节，若然是家中亲属到了掖庭司陈情请归，三回之后，宫中主子未有夺情的旨意，便要出宫归家去了……我如今已经是知道了我那想着从我身上吸血养活他们一大家子的哥嫂，前些日子是第二回去陈情请归了……因为他们头一回来见我的时节，我没有被他们那假惺惺的哭哭啼啼给唬住，也没有顺着他们的意思拿出大笔银子给他们回去，拯救他们如今的艰难日子！他们过不上好日子，从来不在自个儿身上找原因，只一厢情愿的觉着就是我这个当妹子的不愿伸手拉扯他们！再过三个月，便是他们可以第三回陈情请归的日子了……我如今这不上不下的状况，那里能有宫中主子会为我去凤仪宫请下夺情的旨意来？怕是我再不能留在这宫里头了……”
白兰早听得呆滞住了，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滴滴点点的洒落在衣襟上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孙茜说什么才好，只一声接一声的低低唤道“姑姑……姑姑……”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冬青，早就悲伤不已，这时候被白兰的泪带一带，也忍不得的呜呜咽咽的痛哭出声，却又是怕外头有人经过听见了，忙一把捂住自个儿的嘴把哭声压到几乎听不见，也靠了过来到孙茜跟前，低低的跟着也喊道“姑姑……”
孙茜又是带了些悲凉又是带了几分自嘲，抽了袖中的帕子出来给白兰和冬青各自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只低声安慰她们道“这不是还没到我出宫的时候么？怎么地就先哭起来了？你们姑姑我啊，也不是那等好捏的软柿子呢！虽说是在家从父，我不得不被那所谓的长兄如父的条条框框给压着，但我也不会轻易把自个儿的银钱交付到他们手里的！我若是把银子和值钱物什都带了出去，自然是未必能抢得赢他们，保得住这些东西……我把钱财东西都留着给你们，他们见不到我有钱有东西，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了！”
冬青到底比白兰更老成些儿，闻言即刻摇头道“姑姑！这不成！这不成！你若是出宫去了，手里没点儿银子抓着，他们就更能拿捏你糟践你了！这些银子东西我不要，姑姑必是要带着去出宫傍身的！说不定……说不定看在银子份上，他们能对姑姑你多留几分情面，也好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