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做逃兵

也就是在这次模拟考试后不久，周彩芹去世了。徐万国在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之后，自然是要关切一下儿子进入新学校后的各方情况。
离开兰州时有多么的不可一世，如今的徐珂梵就有多么的心虚。他不敢把自己这一个多月的成果如实地告诉徐万国，便只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知子莫若父。徐万国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绝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主儿，纵然你认为他犯了天大的错误，要是不能让他从心底里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就永远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态度。现在见了自己却蔫里蔫气，眼神躲闪，不用说他也猜得到，这其中肯定问题不小。
徐万国归队的前一天晚上，徐珂梵借口学校有事，一放学便跟着林烁回了家，写完作业后又在林烁房间墨迹了好一会儿。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眼瞅着屋外已明月高悬，夜深人静，林妈妈期间过来明里暗里地催促了好几次，徐珂梵这才碍于颜面，不得不移驾尊步。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他估摸着，依照老爸往日的习性，这个点早就应该睡下了。他借着月光，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一个低沉且浑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徐珂梵，怎么了？学习跟不上，怂了？”
徐珂梵只觉得双腿一僵，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摔了个嘴啃泥。在他身体着地的一瞬间，屋子里“唰”的明亮了。他忍着疼痛，双手扶地撑起身子，看到他的妈妈火急火燎地从里屋跑了出来，而他的爸爸正神色凝重地坐在堂屋正中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韩芳怡嗔怪道，快步上前帮儿子轻轻拍打掉身上的尘土，转头又责备徐万国道，“你搁这儿干什么呢，黑灯瞎火的也不开个灯，你看你把儿子吓的！”
“吓的？他是个能被吓着的人么？我看他是自己心虚了吧！”徐万国语气轻蔑，说着，翘起二郎腿，拿过手边的杯子啄了一口清茶，“你奶奶的事情也处理完了，说吧，徐珂梵，打算什么时候回兰州？”
“回兰州？为什么要回兰州？”徐珂梵讶异道。他原以迎接他的顶多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他不愿意直接面对徐万国也并不是因为畏惧一场责骂，只不过想到曾经夸下的海口，他觉得自己如今像个败军之将，面子上挂不住而已。他不曾想过，徐万国竟然真的会因为一次成绩，就又打算让自己再回到千里之外的兰州。这可是转学啊，虽然在这个年代也不算什么难事，但也不至于跟下馆子似的，吃着不好吃，就立马就换一家吧。
“为什么回兰州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二十一名，还考什么大学，高中能考上不？”徐万国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火，可是他此时表现得愈淡定，徐珂梵的心里就愈发没底。“我只是这一次没考好而已。”他硬着头皮争辩说。
“徐珂梵，有个事情你必须清楚，你真的觉得是你没考好么？你在十四中考多少分，你在这儿考多少分？你觉得差距大吗？”
经过徐万国的提点，徐珂梵如梦初醒，他这才意识到此次考试自己各科发挥都算正常，成绩和以往相比也没有太大出入，一向不太擅长的语文还取得了一个相对较高的分数，可是偏偏在班级里的排名发生了断崖式下跌。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老爸这是要唱哪一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困惑。
“这个道理很简单啊，你的对手变了。兰州和杭州的教育水平不在一个层次上。你在兰州可以排到前十，但你在杭州连前二十都进不了，因为你的对手更强了。”徐万国依然不气不恼，看着慢慢陷入沉思的徐珂梵，又押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你如果选择继续留在杭州，就意味着你选择了更强劲的对手，你想要达成同样的目标，所面临的挑战也就更艰巨了。不说别的，杭州每年的高考分数线都要比兰州高出一大截，这个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徐珂梵没想到，老爸对于他这一次的失利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不仅没有责备他，还主动帮他找到了一个这么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一席话让徐珂梵积压在内心的屈辱感一扫而空，他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抖着小腿，看了看他老爸久违的祥和脸庞，又歪着脑袋瞅了瞅倚在门框旁的老妈，脑海中开始快速分析着当下这两种选择的利弊。毋庸置疑，回兰州后，学习一定会比现在轻松很多，可那意味着他徐珂梵的生活要再次被徐万国掌控待在杭州呢，自由是自由了些，但想到身边有林烁和赵立军这样的高手，他就觉得想考军校亚历山大自由和军校，到底哪个对自己来说更重要，徐珂梵此时还真的是很难立马做出抉择。他越想越烦，眉头不由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徐万国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悠然地点上了一根烟，不耐烦地催促说：“行了行了，别想了，你趁早跟我回兰州，将来想上个好一点的大学还有希望。杭州的分数线那么高，你的那些同学又都那么厉害，你在这儿待着，我估计你将来考个二本都费劲！”
被徐万国刺激了几句，徐珂梵心里反倒一下子有了主意：“不，我就要留在杭州！”
“什么？你再说一遍！”徐万国一听，面露愠色，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徐珂梵厉声责问道。
“我就要留在杭州！要是我今天因为对手太强，就跑到对手弱的地方去，就算我将来考上了，那也是个逃兵！”徐珂梵坚决地说道，他微微仰头，直视着他父亲的眼睛，目光里没有丝毫胆怯。
徐万国面无表情地和徐珂梵对视了几秒，其实心里面已经喜不自胜了，他强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尽可能保持住当下严肃的气氛，发出了他最后一击：“好，徐珂梵，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但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不当逃兵，那就要充分做好迎敌的准备，你要是打输了，那跟逃兵也没什么两样！”
格桑花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