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儿子的雄心

司马伦辗转反侧，直至寅时过后，才昏昏睡去；天亮之后，又瞿然而醒；起来之后，又浑身不得劲，于是无精打采地坐着。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小儿子司马虔轻轻地推开门，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又规规矩矩地侍立一侧。
司马伦连开口的精神都没有，用手指了指右侧的桌案，示意他坐下，司马虔又规规矩矩地坐下。少顷，司马虔从容地问道：“大人神情疲惫，不知为何事烦扰？”
司马伦摆摆手，说道：“你等年少，不必参与。”
司马虔便闭上了嘴，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司马虔忽然问道：“今天早上，孙长史过来辞行，不知所为何事？”
司马伦看了一眼儿子，淡淡地回应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司马虔回答道：“孙长史只是一味躲闪，不肯尽言。”
司马伦叹了叹气，招了招手，让儿子坐在自己旁边，然后简略地把昨晚孙秀的设想描述了一下。
司马虔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问道：“既然大人已有决断，何须自苦如此？”
司马伦俯身下来，往儿子这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孙长史的擘画，孤何尝不心动？不过，孙俊忠身世寒微，借此奋力一搏，有可能跻身显宦。孤已然贵为亲王，何须冒此灭门之险，而成就他人富贵呢？”
司马虔笑了笑，说道：“大人明鉴。不过大人空有壮志，却一生蹉跎，想来令人扼腕。我遍观古今英雄，其成功皆非偶然；其人非但要有非凡的才干志向，还必得非凡际遇相助方可。今朝野诸人，心怀觊觎野心者，大有人在；之所以群情鼎沸之下，仍然无人敢于轻举妄动，就在于这些人未能处于适当的位置，因而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大人则不然，身为宗室领袖，掌控数千禁军，宫门近在咫尺，又恰逢皇后**，陛下昏聩，这真是天赐良机！有此际遇，而轻易舍弃，实在是为大人感到可惜。我听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还听说，‘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大人难道要安位株守，静待祸从天降吗？皇后照顾属于私人恩惠；拨乱反正，则关乎宗庙社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至于富贵一事，大人何必耿耿于怀。自来成就大业者，必得众人襄助，富贵也自然要与众人共之。陈涉之徒亦知道‘苟富贵，无相忘’。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大人欲役使其力，何惜此高爵厚禄？大人此举，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大纛所向，何敌不克？功成之日，便可一展鹏翼，号令天下，方不负平生之志！”
（注：纛【dào】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
司马伦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眼中生出光来；等到司马虔说完，他也仿佛感觉到胸中有豪气激荡，他点了点头，慨然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枯守自怜？孤意已决。只是此事到底关系重大，你看要不要先行给梁王通通气？”
司马虔摇摇头，说道：“梁王皇伯生性懦懦，首鼠两端；如果事先告知，不免惴惴不安，搞不好泄露出去，反为不美。”
司马伦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略一沉吟，吩咐司马虔道：“你这就去把孙秀、张林叫到这里来，我们商议一下。”
司马虔起身，行过礼之后，悄然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