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途

第六十三章
说来倒也奇怪，车马一行浩浩汤汤，紫苏垂穗的软垫马车前前后后四五辆，看上去声势浩荡，可落到实处，除了萧辰、阿沇和拓跋贞儿，也并无其他朝中要职人员，委实有些孤寂。
那么再落到个人，便是愈发惨淡了。
比如萧辰，周身并未左右相护，连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张骥也不曾见。
再比如阿沇，这会儿也是独自一人靠在马车里小憩，瞧不见星点儿贴身侍奉女眷的影子。
队伍自晨间行至如已约摸两三个时辰，五月之初虽算不得何等的炎热天气，众人却颇显舟车劳顿之态。萧辰体恤，瞧着已至晌午时分，吩咐众人停下，饮水炊烟。
阿沇被马车颠的头晕目眩，眼下喝了几口随行杂仆送来的水，正团坐在河边发着呆，几抹湖色倒影在她眼中，却不见潋滟。
“可是马车坐着不适？”萧辰踱步至她身侧，只是站着瞧她，不曾坐下。
“殿下这话问着，是挖了个坑等着我跳吗？”阿沇盯着平静的湖面，反唇相讥。
“此话怎讲？”萧辰挑挑眉，这时候，他真是想瞧瞧她的脑瓜子里装了些什么，能将他一番好意曲解至此。
“我本无需操劳，安然在这马车上闭目养神，不曾有何负担，只不过有些头痛罢了。可这些伙夫，车夫，杂役不同，大家既无马匹又无舟车，还得负荷诸多行李，本是苦不堪言，大家却连抱怨都不曾有。殿下这般问我，他们该如何做想？”她站起来挪到萧辰跟前，她想着同他悄悄耳语一番，可这眼前的玉冠男子生的颇高，她这样踮起脚也只能堪堪凑近他的肩头。她觉着吃力，正打算作罢，面上却拂来一阵风，带着清香。萧辰微微低头，将耳朵送到了她的唇边。
“殿下倒是识时务。”阿沇轻谑，又道：“殿下你说这话教他听见了，万一是个狭隘的，待会儿将这马车弄的七颠八颠的，殿下可不是要我的命吗？”
阿沇说的贼溜溜的，萧辰没忍住，点点她的额头，温柔一笑，“你这个狭促鬼，一句话都能教你想这一出来。”
阿沇皱皱眉，似嘟囔，“人心隔肚皮嘛。”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你院中那个贴身侍婢一道跟着，一路来也有个照应。”
“她在府中留着，不愁吃喝，院里婢子又同她年纪相仿，也不怕无事可做。她跟着我遭了许多苦，金国这趟不知福祸惊险，让她跟着作甚？”
“我瞧你做事老练狠辣，情与理拎得格外清，也不讲什么情面，这厢话倒不像你说的。”萧辰笑着，似意有所指。
阿沇听着也同他一道笑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总教殿下瞧着我带刺的模样。只是殿下这话说着，我怎生听出一丝怨怼来？”
暖风熏得游人醉，哪怕他们并不是游人，心中却有些发醉。他似乎当真有些怨怼起她的那份情理分明来。
“行了，我也不打趣您了。只是殿下你还问我呢，你又为何不将你那贴身侍卫带在身旁？”阿沇将额间碎发拨在脑后，那风仿若有意逗她，又将那几缕不听话的青丝吹起，这一拂一弄，女子娇俏之态浑然天成，竟叫萧辰一时着迷。
“有些事要办，便遣他去江南了。”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帮她将那揪柔软细腻的发拨在耳后，并未不妥。
女子也并无扭捏姿态，似习以为常。
外人看来，只觉着传闻不假，庆王着实对圣女宠爱有加。
此去金国路途遥远，众人又休息了一番，进了些吃食，熬过了晌午毒日，便再次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