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常青藤（无华）

当颜晏终于写好自己的研究计划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肩膀，打算看一眼手机就睡觉，竟然看到了邓亦辰的微信，“明天加油！”。那一瞬间，这四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原本困倦的颜晏，内心荡起了甜蜜的涟漪：这是他们第一次说与采访无关的话题。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透露出他知道她明天去面试，这代表他在关注她吗？这代表他希望她能进他们实验室，对不对？盯着手机，颜晏笑得笑得眉目弯弯。
周五下午课后，到了和王老师约定的时间，颜晏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向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一方面担心自己写的研究计划入不了王教授的法眼，一方面又期待着这次进入实验室后，能碰到邓亦辰学长。
路上看到王晓彤走在前面，颜晏心知她也是去重点实验室面试，便在后面唤了她一声，想要与她同行。然而，那么近的距离，王晓彤竟似没听到，头也没回，反而越走越快了。
王晓彤当然是故意不想理颜晏的。她本就不喜欢颜晏，更何况此时她还抱着那么一大捧花。
最近的国家奖学金评选，论成绩钟毓排第一，她自己排第二名，可是，国奖评选比的是综合测评成绩，综测成绩算出来，颜晏异军突起，有什么绘画作品拿到省级比赛二等奖，再加上平时参加活动写新闻稿等，加分不少，综测仅次于钟毓，排在了第二名。靠跳舞画画拿国奖，她王晓彤自然不忿，好在颜晏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综测排名那么靠前，还未提交奖学金申请表，王晓彤作为学习委员，小心低调的处理着奖学金事宜，生怕申请截止前颜晏自己想起来，毕竟国奖人选就两名，她才不会跟自己的钱和荣誉过不去，好心去提醒她。
在邮件里发现颜晏也报王教授课题组的时候，王晓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颜晏真是处处跟她争，处处跟她作对，而且越来越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就算能靠跳舞画画拿到国奖，还能靠跳舞画画做科研不成？
她本来并不担心颜晏能写出什么高端的研究计划，可是，她身边有钟毓帮忙，还是不放心，因此昨天听了个墙角，就忙不迭去打听，因此还闹了个校花的笑话。不过还好，颜晏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即使钟毓帮她又怎样？想的研究计划居然是研究大金鸡菊，人家王教授是生科院的，又不是园林院的，居然打算拿个大金鸡菊的课题去王老师面前，土不土啊，还是她自己的miA的课题最高端最前沿。
今天，恰逢教师节，王晓彤自掏腰包给王教授买了一束花，希望给这位未来导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她看着怀里盛开的康乃馨和百合，满意于自己的懂事周到，自己准备的这份心意，才不想被颜晏分去一杯羹。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重点实验室门口时，被这座大楼的门禁系统挡在了门外。在门卫处，颜晏说明来访事由，报了王教授办公室房间号后，允许登记进入。而门卫大叔看王晓彤抱着的花，开始劝退，“哎呀，重点实验室不提倡教师节给老师送花，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劝走多少学生了，就算我放你进去，也会被老师们退回来的，回去吧回去吧！对老师们来说，你们多做实验多发文章比什么都强……”王晓彤懒得跟这话多的门卫解释，只说也是面试，登记好换好鞋套，抢在颜晏前面上楼了。
颜晏这是第一次进入重点实验室，实验室一层是开阔的大厅，大厅上方最醒目的位置是“开放、流动、联合、竞争”八个大字，正面墙壁上是一幅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播放着实验室近年来的重大成就以及重要活动，两个稍小的灯箱上展示着实验室的历史沿革和规章制度，来往的人们穿着白大褂，有的推着医院常见的那种小推车，有的端着一小筐三角瓶与培养皿，神情端方。一切都昭示着国家重点实验室的高端与严肃。走廊两侧灯箱展板上是各位PI及其研究团队的介绍，颜晏还没来得及从中找到王老师的灯箱，就已经走到的电梯旁。
王老师办公室和实验室都在重点实验室大楼的三楼。只见走廊两侧都是落地玻璃，干净透亮，从走廊里一眼可以看到整间实验室全貌，实验室都是两百来平方的大开间，实验台以蓝白色调为主，里面器具繁多，却井然有序，所有的台面都干干净净，整个实验室纤尘不染，极简的装修风格配合精确到极致的物品摆放，未来感十足，让人说不出的舒适。
透过玻璃窗，颜晏能认出的只有一排排的移液枪，一排排的桌面离心机，而那几尊大型仪器，电脑屏幕上纷繁复杂的曲线向前推进，显示它们正在运行，颜晏叫不出名字，她只是觉得它们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以前只在科幻电影中看到过的场景出现在眼前，颜晏睁大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一切，看什么都新奇。“原来科学家们就是这样在探索生命奥秘的！”她忍不住感叹，活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前方，王晓彤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更加快步向前走去。
颜晏再向前走几步，隔着实验室的玻璃墙，看到了一个高高的男生出现在视野中，他身穿洁白的实验服，短发浓密挺直，戴着口罩，微低着头，只露出如星星一般的眼睛，看着一台仪器的显示屏。手上带着蓝色的橡胶手套，正在屏幕上输入着什么，神情专注。
颜晏从没见过有人能把白大褂穿的那么合身，或许是因为他身材够高，体态够好，又或许是因为他是天生的科研工作者，气质已经于白大褂融为一体。
没错，是邓亦辰学长。上次见面，他只穿着蓝球服，休闲随意。颜晏一直幻想他穿白大褂做实验的样子，此刻，脑海中的形象与眼前人融为一体。
颜晏心扑通扑通跳着，即将与邓亦辰擦肩而过，心里不住地祈祷他能抬头看到自己。
正当颜晏经过与邓亦辰正对的位置时，他刚刚好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时光似乎静止了，颜晏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那几步路的。
他向她点头致意，那双眼睛似含笑一般，流淌出温柔与鼓励。
她向他微笑回应，甜甜的，晏晏的。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此时，王晓彤已经走到了王教授办公室的门口，回头时看到，恰恰捕捉到颜晏朝着对面实验室里一个做实验的学长甜笑。精明如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匆匆一瞥，颜晏的心狂跳不止，深呼吸几次，才向办公室方向走去。
王教授的办公室里朴素至极，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相对而放。屋子中间一张会议桌，桌上摆一盆长得不甚茂盛的常青藤，桌旁几把简易的折叠椅子，仅此而已，别无他物，这样简单朴素的办公室，与对面实验室高端精密价值不菲的仪器对比强烈却又异常和谐。
王教授乐呵呵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一一问她们的名字。
王斌教授脚穿一双老北京布鞋，穿着一件旧旧的夹克，带着老式眼镜，看起来比照片要老了一些，他34岁被评为教授，至今已是十年，华发爬上了他的鬓边，脸上的纹路已现，眼睛里有些许疲惫的血丝，眼神却极是亲切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