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女夫子

舒雅看到退亲文书的时候，整个人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好像重新看到了光，这比当初听到要入宫选太子妃更为绝望，现在就这么解决了，她一把抱住李沅，“阿沅，阿沅，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开心的眼泪把胭脂都冲花了，李沅让方舒雅坐直，自己从袖中抽出一个锦帕，给她擦拭眼泪，“妆花了，就不漂亮了，舒雅姐，没事了。”
舒雅的两位哥哥也围过来，简单的把李沅刚才的壮举说了，李沅自己听得特别不好意思，虽然她习惯以牙还牙，但大都都是势力对等的情况，今天这样仗势欺人还是不对的，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接下来还是商量要怎么处理后续，虽然拿了文书，万一那人狗皮膏药一样天天来闹，后面两个哥哥到职，方爷爷和舒雅两人可能还是要吃亏，那人虽不能再做什么实质的伤害，乱泼脏水还是很麻烦的。
李沅让舒雅和两个方哥哥把查到的那个人的情况再详细说说，看有没有什么能让他彻底闭嘴的方法。尽管让方家遭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差点赔上方舒雅的幸福，他们也没有想要取人性命的意思，方家两位哥哥把回来后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李沅，没想到那个王巧儿比李沅想的作恶要多的多。
其实王家是生意人，得罪官家是没有好处的，若不是王巧儿刻意挑拨，赵福来就算有色心，也没真奢望娶到方舒雅，他暴虐自私但不是完全没有自知之明，不过求财而已，拿了钱财，逍遥快活才是目的。之所以会闹得满城风雨，最主要的还是王巧儿一边刻意派人在外散播谣言，企图用百姓的口水压迫方家，事情闹大了，方舒雅不嫁也得嫁，另一边又哄着赵福来不断提高价码，一直开到方家根本付不起的价格。若非李沅来那么一出，方舒雅含泪嫁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赵福来这样的人渣，一旦沾上，可就不容易摆脱了。
原本李沅没打算对那个王巧儿做什么，同为女子，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至于非要报复于她。可是这王巧儿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故意把人往火坑里推，明明方家都已经答应花钱消灾，还非要把人往死里逼，这绝对不是一个良善之人能干的出来的事。
既然那个王巧儿作恶在先，也就别怪李沅报复了，恶女配渣男不是天造地设吗？婚礼还是有的，不过就换个新娘好了。
为了恶心方舒雅，这个王巧儿还特意让赵福来把成亲地点安排在王家的院子，还派人去把赵福来的爷爷奶奶给请了过来，在赵家两位老人看来这个表孙女一派乖巧懂事，事事体贴。，若不是有婚约，自己宝贝孙子娶到表孙女也是可以的。赵福来上门道方家来闹的时候，他们可没觉得自己的乖孙子配不上高雅娴淑的方舒雅，还觉得方家虽然清贵，连那么点银子都拿不出了，不过只是门面装点的好，说不定自己宝贝孙子以后还吃亏呢。
第二天婚礼照常进行，只不过方老爷和两位哥哥就没出现了，只有李沅作为娘家人出现在了送亲现场，李沅和夏月一左一右的扶着新娘上了花轿，整个仪式都不离左右，外人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姐妹情深。
送入洞房后，夏月在燃烧的红烛里加了点安眠药粉，足够新郎新娘两人酣睡一整晚了，之后两人就打道回府了，至于第二天清早，新房里爆发的尖叫声，就已经和他们无关了。
经此一事，方舒雅心中也有些心灰意冷，总觉得自己此生可能就是姻缘有缺，难觅佳偶。李沅提议让她和方舒明一起到京成赴任，不仅有个照应，私心里，李沅觉得顾衍宗其实不错，若是当初被她破坏的姻缘线再连起来，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李沅和方舒雅说了她想让舒雅也一起回京的想法，但舒雅考虑到方爷爷年事已高，长途跋涉恐是难以负荷，还是想继续留在闵州，还是方爷爷出面表示自己也想回京城看看老朋友，舒明初入官场，他也可以从旁照看，这才定下来。
京城里有李卫和朱先生坐镇，李沅也不担心有什么问题，舒雅刚经历了这样的不开心的事，李沅想着干脆带她道港口那边去散散心，看看忙忙碌碌的人世间烟火气息，说不定那些愁绪就散了，李沅自己就是，如果特别不开心了，就出门去逛一圈，都不需要人哄，自己就好了。担心方爷爷在家无人照顾，方舒轩就自愿留下来了，毕竟之后他外放越州，也不能时常陪在爷爷身边，此刻能多陪一阵也是好的。
方舒明之前一直知道泉州港口是李家主导的，但一直未曾亲自去看看，之后入了翰林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回闵州，另一方面也是陪着妹妹，多一份安心。两个女子出门，总是让人不放心的，哪怕李沅已经表现强悍。
此时的港口已经和初次远航回来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忙碌着装卸货的工人，来往看货订货的行商，不停巡逻保证治安的官差，各色小吃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非凡。
在时人看来的巨型船舰吞吐着货物，还有穿着各异，肤色发型异于庆人的外国人，和闵州周边的少数民族，有男有女，操着不流利的庆话，讨价还价。这些对方舒雅很新奇，与她平日所思所见大相径庭，这是一个更广阔和世俗的世界，不止针织女红，料理后宅，不只是相夫教子，成为某某氏后失去自己的名字。尽管早之前她就见过李沅旗下的何掌柜，虽为女子不输男儿。可真的看到他们这样鲜活的工作场景还是让她深感鼓舞和羞愧，自己过去的那点固守的大家闺秀的的骄傲矜持像是空中楼阁，若无人可依靠，如水中无根浮萍，只能随风飘零，而眼前这些忙碌的女子，她们扎扎实实的扎根于地下，活力十足的生长。
她意识到自己真的需要改变，自己已经比绝大多数的女子幸运，有关爱自己的爷爷和哥哥们，从小锦衣玉食，读书识字，可是当真的遇到困难的时候，自己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忍辱认命，好听一点可以说是为了保护家族荣耀做的妥协，但本质上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解决。当她再想到李沅就这么一夕之间就把问题解决了，再想到自己，明明李沅比她年岁更轻，自己却要依赖她的保护，就觉得自己这些年果然是虚度了。她决意以后要努力自强，再也不拖后腿。
至于方舒明，他从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了什么，李沅没想去探究，不管是这巨型的商船队，还是宽阔平整的码头，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的人流钱流，或者是隐藏在这之后的文化与技术的交融，他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这里是李沅打开的一个窗，每个人从窗口看出去的角度不同，风景各异，重要的是，通过这个窗口给庆国带来新鲜的空气，或许有一天能潜移默化的改变大家的意识，不是突然的自上而下的，而是自觉地根据自己的生活而进行的自然的调整。
李沅本想带着方舒雅去人群里感受一下热闹，但也担心她不太能习惯，因而还是带着一行人，上了茶楼的包间，临窗而望，“舒雅姐，我们先在这边喝点茶，晚点我再带你到后面的那些商铺去转转，这些客商好多都在那里有铺子，专门展示货品的，有好看好玩的，咱们也挑几件。”
“阿沅，谢谢你带我和哥哥到港口来看看，这一来看，我才意识到我之前的天地有多小。”方舒雅是很诚挚的跟李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