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海上生明月

但正当希生已成众矢之的时，希生又招惹了更大麻烦。某日路上希生突然指着一村民大声说该人是不是刚偷了东西。村民自是不认，希生便上前与之扭打了起来，直至抓住此人去了村里长老，果真从其身上搜出银筷两双，且被人认出是另一家家传之物，此人也在证据前供认不讳。众人就又问希生是如何揪出小贼，希生反讶异的问大家没有看到此贼身上有银筷子的光吗？各人面面相觑，均不明希生所指光为何物。希生便急忙拿了银筷跟众人比划，说其上有银光，而贼人衣襟处也能看到同样光闪动。然而众人试验了一番，却都认为这两双银筷不过普通银具，又因年岁久，有些暗淡，就算有些光亮，隔着衣襟绝不是希生说的那样能轻易看到。
希生突然好像自觉不妥，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然而其后便常有类似事情发生，凡如偷鸡摸狗，轻秤小斗乃至男女苟通之村里大小坏事，只要希生在场，便会将其揪出。但希生不再提光亮一事，惟留众人背后私语。而既令希生也令众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初时有些被害者对希生颇为感谢，然而很快被害者下一次便可能是行恶者；还有些受害者甚至根本不需要希生打抱这个不平，认为他多管闲事；于是大家对希生此等正义之举非但毫无感激，反而防范避讳，甚至渐渐认为希生是个威胁。而希生也愈发避着村人，路上偶遇也常低头匆匆闪开，好似众人身上都有他厌憎的虱子。这也更令大家不快，指指点点，甚是反感。
正当大家对希生已越来越难以容忍时，令人惊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希生妻居然离开了希生，改嫁他人。此事如平地生雷，在村人间引起众多议论。虽说改嫁一事并不稀奇，然而希生和妻子婚后向来和睦，并无齝齬。尤其希生海上失踪那数十日，希生妻一直痴守岸头，不离不弃，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如今希生归家没多久，妻却离去，甚是异样。后便有流言传出，隐约间希生妻说希生“得了怪病，能看见令他无法忍受的他人身光，以致无法与人相处”才分开。众人闻得此言，又联系之前苍回失踪，无不认为希生有极大问题，不可再留在渔村人中间。
正在大家商议是否驱逐希生时，不料，有村民来说，希生上了艘渔船，往群岛方向去了。因群岛是众所皆知的有去无回，村人均松了口气，认为希生大约是要自行了断，这根刺自己拔了出去。
自此，确实再没有人在村里见过希生。不想后来，居然有靠近过群岛的渔船说曾瞥见过希生和他的船。但因只是远远一见，做不得准。村人初也以为是渔人看错，不料接二连三，常有人看见希生在群岛附近。只是希生从不靠近其他船只，甚而见到他们就主动退进岛群。村人更觉惊异，希生竟能在别人有去无回的群岛进出自如，这已非妖即怪。于是渐渐渔村人视希生为忌，平日不愿提及，好似说到他便会触霉。
说到这里，女人看向我：“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鱼希生，他现在躲进了海对面群岛，大概还活着。”我点点头。她接着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又点点头。她声音比之前突然提高了些，说：“就是你找到他时，一定要帮我再问个清楚，苍回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他杀的。”我看向她，她点点头：“对，我就是苍回的妻子。”
离开苍回妻后，我试着找愿意进入群岛的渔船，一无所获。只好不断请求渔民将我载到岛边，只需给一小舟，生死我自己负责。并交出全部现钱和大部分存药，才有一艘渔船勉强同意。我又请他们再给我备上三十日的干粮和水，三十日后前来群岛边查看，以防我万一出得岛来，可接我回岸。他们在拿到我的钱和药之后对这个要求也没有反对。
出发当日风和日丽。群岛离渔村其实也不很远，站在岸边虽然看不见，但出海没多久，一道长黑线便出现在眼前。很快这条长黑线越来越宽，越来越长，群岛轮廓随之开始显现。不知何故，远远看去我就觉得哪里有些异样，觉得这群岛与以前所见岛屿有大不同，可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
几个钟头后，我们顺利抵达了群岛边缘，岛上山石林树之轮廓都逐渐出现，林丛不高，但甚是茂密，不知内里究竟如何。我也看到了最外延两个入口，望去甚是幽深，七曲八弯看不到底。
渔民放下小舟，也把我放了上去。我慢慢稳好船，便就近挑了一个入口划进去。天气晴好，海面也宁静无风，我划入的很是顺利。进入不久，便觉别有洞天。只见眼前涌现若干小岛，每个都不很大，岛与岛间隔有宽有窄，宽者可行数量大船，而窄者刚容我小舟挤入。
且岛群有越来越多趋势，愈往里行，冒出愈多，好像过了外面三个岛之后便能看见五个岛，五个之后又能看到八个，八个之后十二个，仿若无穷无尽。因此衍生出愈多水道，我才行了一会儿，便已不知该如选哪个口继续前行。此时除偶尔鸥鸟嘶飞过和轻浪拍案声，周遭寂寥静默，天地间好像只剩我一人。虽然我总是一人游历，但这种情形从未有过，一时说不出的不自在，好像我竟不知该如何同我自己相处。
恰好天色也开始发暗，我心拊应该找个小岛歇息过夜，来日再琢磨这岛群内究竟怎么回事。虽然我欲找到希生心切，但我并不是完全冒然的闯入这村民惧怕的海域－我以为自己可通过岛上以及水面生物的光气辨别方向。没想到进来后却发现岛群数目比我预想的还要庞大，岛上生物也不是很多，一直盯找光气也很疲累，有时候甚至什么光气也看不到。
是时候休息一下。想定以后，我便就近上了一个小岛－小到几乎只能称得上一块巨石。将舟于岸边靠稳，我便找了一条凸凹又兼许多草根的小路，手脚并用上去了巨石顶。此时夜开始降临，天空有暗云飘蔽，海水已呈幽黑，借着石顶的高旷，尚能看出周围群岛轮廓，我心里暗惊的发现还有望不到边的领域需要探寻。
正努力将八方岛况尽可能收入眼底以预算明日行舟方向时，突然发现，离我大约五六个岛外的一小岛边赫然有一簇光亮。我一眼看出，这是人之光气。其实这诸多日来，我已大致观察出人与动物光气的分别，虽还不十分究竟原委，但区分二者，至今无误。如今又在黑暗之中，这团光气的色泽形状与流速也甚是清楚，肯定是人之所发。我一时大慰，几乎立刻打算下水划去该岛。但估算下来至少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去到，加之黑夜行船，恐水有险我没法应对。而且现在真的十分疲累，便想着明日划过去就好，反正目标已定，划去只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