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决断

重明心内五味杂陈，他拉着宸妃的手，不禁落下泪来，“辰鹭，你放心，朕回去会复你一个五品的位份的”。
“之前是臣妾一时糊涂，并非存心谋反，一切都是臣妾的过错”，宸妃嘶哑的嗓音哭泣道，“如今臣妾没有别的奢望，只想在宫中有个能吃饱的地方了此残生，谢陛下成全”，她跪到荒草丛生的院落中，叩头不已。
重明见她如此惨状，更加不忍，忙扶起来道，“朕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放心便是”，他叫李青将自己的狐裘斗篷拿过来，亲自给宸妃披在肩上，又将她送回屋里，才走出了冷宫。
夜里秋风萧瑟，重明坐回轿撵上，兀自唏嘘了一回，方向李青道，“刚刚的事，不必叫柔妃，哦不，皇后知道。朕倦了，想自己待会，明日再去看宜妃吧”。李青忙答应着，指挥着轿撵往太极宫走去。
优香安顿好玉蝶和吴娘在华阳宫住下，才和月见回到了翠微宫，少了玉蝶在身边吵吵闹闹，她忽然感觉翠微宫冷清了好多。她摇摇头，自己不该这么想的，这件事对玉蝶来说是喜事。她和月见闲话几句，正打算就寝，却见月见从外面带着翠屏进来了。
“娘娘，翠屏姑娘有要事求见，奴婢便带她过来了”，月见道。
优香点点头，问道，“这夜深露重的，可有什么急事么？”
“扰了娘娘休息了，奴婢确实有要事”，她喘了口气，缓缓道，“自宸妃娘娘入了冷宫，奴婢虽不用服侍她了，却时刻不敢怠慢，除了替她送饭外，平日也有留意她的动静。方才奴婢听见御驾经过冷宫，没想到，陛下竟然进去看了她，奴婢亲耳听见，陛下说要恢复她的位份，给个五品的才人呢！”
“什么？那宸妃，哦不，于氏怎么说的？”月见急忙问道。
“于氏说，她只求有个地方吃住，别无奢求”，翠屏答道。
“陛下怎的这般心软，再怎么说谋反也是灭顶之罪，竟如此轻易饶恕”，月见叹了口气，急躁道。
“圣旨以下了么？”优香终于开口道。
“还未下呢，陛下有些醉意，出了冷宫就回太极宫歇下了”，翠屏低头禀道。
优香沉声道，“本宫知道了，翠屏，此事幸亏有你，今日你先回去睡吧，待此事了结了，日后自有重赏”。翠屏谢恩后走出了寝殿，优香坐在榻上，扶着额头。
“娘娘，这可怎么办呢”，月见急道。
“不急，明日晨起，先去太极宫找他便是”，优香打定主意，吹熄了榻前的灯。
次日一早，优香带着月见匆匆赶到太极宫。门口打盹的李青惊醒过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哟，皇后娘娘来了，陛下还未起呢”。
“本宫还未行册封礼，公公客气了”，优香微笑，“本宫带来些醒酒汤来，正好去瞧瞧陛下，想来昨日饮酒过多，如今该不大舒服了”，在她身后，月见拎着食盒，里面放着盏汤饮。
“娘娘自便吧”，李青躬身道。
优香谢过李青，轻声走进殿内。殿里焚着淡淡的龙涎香，墙壁上设有神龛，殿内柱上皆刻着凤凰牡丹，绕过鎏金的雕花铜鼎，金丝楠木雕龙纹盘云的大床上摆着宽大的金丝软枕，墙上挂着旧朝名作书画，鹅黄色的帷幔后面，重明穿着明黄色团龙密纹睡袍，静静的躺在里面。
优香走进去，让月见将食盒放在榻前的黄梨木矮桌上，她坐在榻边，重明光洁白净的脸上，两瓣淡胭脂色的薄唇紧闭着，剑眉下一双浓密墨黑的睫毛排成一扇优美的弧度。她静静等待重明醒来。过了许久，重明才缓缓醒来，他睁开双眼，见是优香，不禁露出一个掩藏不住的笑来。
“怎么过来这儿了？昨日累了吧，也不多休息一刻”，他一把拉过优香到宽大的龙床上，亲昵的印上一吻。
“陛下昨日去过冷宫了吧”，优香被他拉到床上，倒在他身边，静静问道。
重明的面色凝滞了一刻，又笑道，“不过是路过那边，看看罢了”。
“陛下若真想立臣妾为后，便不该在此时心软犹豫，复了于氏的位，等于纵容谋反，天下人该如何揣测，朝堂众臣又该如何揣测呢？若连此事都能谅解，陛下日后该如何自处，杀了毕方又有何意义？”优香连着说完，口气平静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重明一时有些慌乱，只得勉强道，“优香，你别着急，朕是去看了于氏，但只是可怜她处境艰难，何况她又是皇子生母。朕只是打算给她个才人的封号，养在宫中罢了”。
“此事断断行不通，若陛下此时复了她的嫔妃之位，朝臣该如何揣测呢，陛下到底想立谁为后？立后一事乃国之大事，要么不立，要么便只认一人，陛下的做法等于给了宇文素合一个机会，日后说陛下心性不定，反对臣妾不是轻而易举么”，优香正色道，“此事陛下需有个决断，否则便是引发后宫前朝动荡的引子”。
重明被说的更加语塞，思前想后，终于痛下决心道，“那，便将复于氏之事作罢”。
“陛下，宸妃必须死”，优香此言一出，重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没有理会重明的讶异，“将其置于冷宫，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因为她是皇子生母，用刑不可过于急切。可如今毕方已死，她身为同党岂有不死之理。陛下虽然不忍，但谋反之事绝对不容商量，更有立后之事还未坐实，宇文素合等大臣巴不得这个送上门的由头呢，陛下若不想再受权臣辖制，此事上可万万不能心软了”。优香说完，端上了那碗醒酒的汤饮。
重明接过碗盏，拿起汤匙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一口一口的喝完那盏汤饮，闭上眼睛幽幽道，“朕不忍亲自下诏，你去办吧”。
优香接过空碗，沉声道，“陛下圣明”。
庆显二年，宸妃因协同二皇子毕方谋反，被禁军统领安公乘拘捕，其受押之时怀有身孕，待产下皇子贺显后，被赐鸩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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