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窥门径

在片场，基本上男演员和几个导演都抽烟，有时候女演员也一样。常常对着剧本的时候，满屋子烟气缭绕，宋白觉得很难受弄了个3M口罩里面放了片柠檬才算好点。但是说话比较费劲，要大声点否则没人能听到她讲话。
起初凌晨没问，后来越看越奇怪就开口了：“怎么回事儿？整天弄个这个玩意儿带脸上，都不认识你了，这儿还有个出风口。”说着就用手指碰了一下口罩上的呼吸阀。
宋白：“烟味儿，这样好一点。”
凌晨：“我听你说话费劲，本来声儿就不大。”
宋白：“那我再大点声，这个还行的，有这个。”宋白也用手点了一下呼吸阀。
后来陈关辛知道后，隔周送了全剧组所有有抽烟习惯的人，每人一部电子烟和一条烟。只要是陈关辛在的时候，其他人都很给面子，抽电子烟。其实他不在的时候，大家也就都还是个抽个的，不过有几个人还真的从此就抽电子烟了。
因为档期问题，拍了二十多天，男一号陆风才进组。陆风开拍第一天就难得早收工了，全剧组基本上都围着他转。
宋白也乐得早点回去休息，吃完饭洗完澡呆在房间喝茶看书，刚沏好茶就听到敲门声。
“宋编，你好。”宋白打开门看见陆风站在门口，微笑伸手。
宋白也把手递过去，点了一下头说：“你好。”
宋白看着他，想到明星这个词已经显俗，站在宋白面前的是一个名流，Celebrity。在国际上是有一定辨识度的男演员，宋白与他相见、握手、交谈。这一刻，宋白突然切实感觉到自己身在这个圈里了。这是让她兴奋又欣喜的意识。
“你……还没休息吧？打扰你了。我今天刚到剧组，剧本里面有几个点我想请教一下。”他拿着剧本，有往里走的意思。
“没有，请进。”宋白往房门边上靠让了一步，门口狭窄。他似乎是轻擦着宋白的肩膀进来。
宋白扫视周围，好像也没有很乱，只有放在行李架上的行李箱开着，里面的内衣露出来了。她悄悄走过去，轻轻合上。房间里刚沏好茶，有清香，宋白也为他沏了一小杯茶后坐下看他翻着剧本。
“是这样，剧本这儿有一个动作，我有点不能想象。因为你是这个小说的原著，我想你在写的时候肯定有过那个画面。”
宋白看了一下，是关于朝代礼节的，之前飞飞给宋白录回来的讲座视频里面就有讲礼仪的，但是讲课的老师好像是漏掉了这一处。不过，剧组里面也有一个专业的礼仪老师姓缪。宋白做了一个示范后说：“我所理解只是根据正史里的文字描述，大致是这样的。不过主人公所处一个朝代之初，皇帝是布衣天子，对于这些形式化的礼仪应该还没有达到规范的地步，有一些不到位甚至是误差都是允许的。我做的可能就不及缪老师的规范。如果他指出有一些出入，请以他的为准。”
“好的。是这样的，是吧。”说着他照做了一遍，并定格住了。
宋白绕着他，一边从拍摄的角度微调了他身体的各个位置，边说：“你所饰演的人物文武双全，英姿飒爽而文采风流。应该可以比其他人更标准一些。”
调整完后，宋白退了半步保持距离。陆风又自行做了一遍，非常到位。宋白微笑点了一下头，表示满意。
“其实还有这句话，我不是很理解当时这个角色想表达什么东西。”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拒绝。我设想中重点在于他的情绪。是隐忍的厌恶。原因是……”
“哦，原来他是这样一个心态，那就很清楚了。”他看了一眼宋白的茶具，端起杯子，闻了一下，啜了一口，放下杯子问：“嗯，好香。这是什么茶？”
“四季春。”
“嗯，好喝。好像有一种花香。”
“嗯，是乌龙茶窨了栀子花香。”
陆风一口喝完了这杯。宋白按了一下手机home键，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再倒第二杯给他。他倒没在意，喝完把玩了一下杯子，顺手给自己再倒了一杯。宋白心里惊讶，这位名流还挺自动自发的。心里也还有一点愉悦荡漾，因为他似乎很喜欢这个茶具和茶。只是一看时间，大老板快要来了，但她也还不想主动开口送走这位贵客。陆风翻着剧本儿，看样子准备把折起来一角这些页面打了问号的部分都一一问过去。
开始宋白尽量快速解答，言简意赅。但是遇到比较大的场次，还是详细地解说。竟然也渐渐忘记了时间，慢慢都尽量详细且实质地叙述，直到敲门声响起。
陆风坐在离门更近的位置，他自然地起身帮宋白去开门。是王晋文，准点来的。他们在门口相互打招呼。
王晋文进来后，关上门，一屁股坐在宋白的床沿。宋白瞥了一眼，尽量不表现出任何神情，看向别处。陆风看着她，宋白感受到目光，回看发现是他，垂下眼睛。陆风微笑坐回原来坐过的位置。
这个月王晋文基本上每周都会来探藤原静的班。大家都知道藤原静是梦寐传媒正在力捧的新人，特别客串戏份相对较多且讨大众喜爱的一个公主角色，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悲伤结局。她的戏会先拍完，燕于飞给她安排了很多节目要接着上。也不管俩人什么关系，反正王晋文探一次班就是一次热搜，管用。
每次王晋文来探班藤原静时，都会来和宋白沟通工作进展，说一堆关于编剧的问题以及对演员和市场的看法。宋白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也不管。
王晋文依然经常会出于类似上级查岗的意味，一定会经过宋白这边。有时也和藤原静一起来讨论剧情，关于藤原静饰演的部分，询问宋白作为原著对这个角色的理解。这时，宋白会认真地回答。
也有时候他自己来，就会装模作样地谈论行业前景，对工作室的展望，以及宋白目前所处的职位的重要性。根据自身多年的工作经验，宋白判断这是一个普通老板经常干的事儿，即洗脑。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为了让员工满足目前的薪酬，渴望未来的发展，感谢提供的机会。这时，宋白一般都不附和，尽量面带笑意，看向别处。
对于他提出的一些额外的工作上的要求，比如给一个杂志写几个短篇，起先三次宋白都认真完成了，到第四次宋白就开口婉拒了。他又鼓励宋白利用这段时间多学习，做好准备开始创作新的剧本。
她对于他的厌烦大约就是这样堆积起来的，一则是对前老板们固有的成见，累积加诸他身上，也许这点并不客观；二则他太不符合宋白的想象，宋白以为看照片虽然没有英姿但至少做到挺拔，然而并不是很有，尤其在日复一日的面对中；另外他很随便很自我，宋白最讨厌别人坐她坐着的凳子和睡的床了，特别是床。但是他从来没有那样的觉悟，可能是天生的优越感，而宋白讨厌这种优越感。
宋白从过往工作经验中吸取的教训是，永远不要用你的真实面目去对待你的老板，给他一个他需要的员工的样子。他是你的老板，而不是你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他是支付你薪水的人，可以接受你的建议但永远不需要你的脸色。宋白很擅长当员工，从来没有当老板的心。
陆风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看了宋白一眼后，笑嘻嘻和王晋文聊：“王董今天，探班还不忘查属下的岗啊？呵。”
王晋文随口应了一句：“嗯，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刚到，明天又有场大戏，我打电话给导演说了一下。他说戏有什么问题让我直接来找宋编就行了。”他指了一下桌上的剧本。
这句话让宋白不太舒服，宋白本以为侯延平这么严谨的导演是有原则的。一个重量级的主演可以随意改戏，甚至已经完全获得了导演的支持，典型的角比戏大。宋白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对话，被动得好像事不关己。
“哦，我刚从藤原那边过来，听说你们明天有对手戏，她还说明天早点到片场找你先对一下戏。你要不去……？”
一般人听到这儿应该都知道要识趣走了，陆风也一样机灵，说了句：“我现在过去找她。”说着门都没关就遁了，显然他已经和住在这一层的演员都打过招呼了，知道谁住在哪间。
王晋文可能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一屁股挪到陆风之前的位置上坐。只是他屁股还没坐热，陆风又回来了，身后跟着藤原静。
“哎呀，幸好王董刚刚提醒我。明天都是我和藤原小姐的对手戏，我想反正现在就在一块儿，可以过过戏，特别是宋编在这里能指导一下。”
宋白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机灵，不由眯眼笑出来：“噢，好啊。”
陆风看着宋白眯上眼睛，那样的笑容是有一丝甜味的。陆风的鼻尖好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撩了一下，有点痒。
于是宋白看着两人开始过戏。藤原静用不太顺口的中文，背出了所有台词！尽管有些细节她不理解，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日文笔记让宋白惊呆了，真心地佩服。交流起来发现陆风英文还可以，藤原静的英文就比较初级，跟中文差不多。陆风惊讶发现宋白英文很不错，口语流利发音标准，有些好奇。不过，有些细节语言词汇量有所不及的，大家还是用肢体语言。
整个过程王晋文一直在看手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留下他们三个人在那里。宋白简直有点高兴了。
对了一遍明天的台词，宋白送藤原静和陆风到门口，他们各自回房。
整个剧组的主演们都进组了，全部到齐，拍摄进度也快起来了。A组拍男演员的戏多一点。凌晨、陈关辛和陆风每天都在片场，宋白也跟着瞎混。燕于飞有时候在，有时候忙就不在，让宋白代班。廖小冬也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听说剧组有人在追她，宋白希望那个人不是幼齐，否则幼齐应该会被揍扁吧。
后来，飞飞来了。飞飞听王晋文说是安排她来跟组学习，还是相当于宋白的助理。到了以后才发现宋白担任了一部分燕于飞的工作，她来了也是接宋白的班。总算宋白轻松一些。廖小冬来的时候经常来找宋白，三个人在一块儿吃饭喝咖啡基本上都是廖小冬和宋白付账单。
“我说她的工资一万，你的工资也才两万。她是你的助理诶，这个配比不太合理吧？”廖小冬很有点看不上飞飞的意思，有一天她当着飞飞的面对宋白说：“我看王晋文对你很有偏见。”
飞飞看着宋白马上紧张解释：“我是因为……其实是他爷爷的战友的孙女，王总的爷爷和我爷爷都是同个地方的人，家族中间还有点其他远亲的关系。所以，他才开给我这个工资的，他很认亲的。”
“她现在干的活比我多，她应该拿多一点。”宋白看这飞飞笑说。
飞飞又说：“而且不是啊，王总对姐完全没什么偏见，反而有点特别。”
“你说王晋文对宋白有点特别?”廖小冬问飞飞：“哪里特别？”
“你看不出来吗？你是他的发小，他是你的闺蜜。”飞飞反问廖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