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中医科（一）

姥爷从家里一路赶回镇上，正好是傍晚。他先回了宿舍，王远不在，他把自己的铺盖放好，抽打了一番，相比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姥爷是非常爱干净的，仿佛是天生的洁癖，但行医之人，可不就是要做到卫生么。所以姥爷的个人气质里就透着那么股医生的气息，仿佛是命中注定。整理好床铺，姥爷慢慢的从怀里把药书和药方抽了出来，放在了床铺下面，放好之后又不放心，再把床铺掀开来，把药书和药方往床中间的位置放了放，因为他突然觉得放在床头的被子下面也不安全。万一人家不小心掀开了呢，但总不至于掀到床铺中央。这样做完，姥爷心里踏实多了。这才开始，去外面打了水回来，洗手洗脸。收拾妥当，拿着自己的缸子去食堂打饭去了。
第二天一早，姥爷就去了中医门诊找王大夫报道。王大夫见到小张，觉得挺差异，没想到这孩子好不容易回趟家，结果连来带去的两天就回来了。早知道这个孩子那么自觉，临走的时候就不交代他早点回来了，这回家一趟家回的也太显仓促了些。王大夫不禁心疼起小张来，觉得小张做人太实在。可人毕竟都回来了，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所以就只是给小张说了下，这两天他不在的时候，镇里把药都拉走了。让他接下来把配药的流程再总结一遍，做成参考文献，放到院里的资料室。王大夫说以后也算是个自己院里搞的技术流程手册。这活儿小张哪里干过，但是既然是王大夫交代的事情，小张就是毫无头绪，也要应下来。小张心想，这还能比当大夫难，这都干不了，也别学干大夫治病救人了。于是小张就满口答应了王大夫交代的任务。此刻王大夫心里想的是，给院里留点文献资料是一方面，其实如果单纯为了做这个事情，他做起来肯定比让小张做更方便快捷。毕竟他知道小张肯定还不明白自己交代的任务怎样完成，他会不厌其烦的来问自己，那样的话还不如自己去做省心。但王大夫还是让小张来完成，这是有他的苦心的。王大夫知道小张的文化底蕴确实是低，作为一个大夫，只知道给人号脉，开个方子抓药，而没有理论和学术的支撑，以后小张的路走不远。所以王大夫要把这项工作交给他来完成，逼着他去学习单纯看病以外的知识，以此来提高他的文化底蕴。这样一个良苦用心，当时的小张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毕竟一个人的眼界有高低，小张当时是在最底层，真的还站不到老前辈的肩膀上看到那么远。小张只是在想着，如何把王大夫交代的这个事情办好呢。他想，王大夫是要搞一个技术流程手册。这技术流程手册，从字面意思来看，是要写写怎么加工配置中药的啊。但是怎么表述呢。小张在此之前看过的书，全都是医书，医书的内容，要么是讲药，要么是讲人体经络，都是铺开来讲的，没有什么流程之类的东西，更不用说什么手册了。小张想到，第一步，自然是先去借来类似的流程书学习了。这种书，中医是不多的，西医科有。想到就办，是小张的一贯做事风格。他马上就跑到西医科借书了。“您好，我是中医科的卫生员小张，我们要编个中药配置的的流程手册，但是在形式上这种书中医书里不多见，能不能问一下，咱们这有类似的手册吗？”西医科室的赵大夫正在书架旁找资料，听到小张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帮同事们的忙了。于是从书架上扫了一眼，看到一本《外科手术处置流程》的小册子，顺手递给了小张，“这本书可以，你们应该是也想做一个这种类型的东西。内容自然不同，不过架构上可以做参考。”“太感谢您了，我用完了马上还给您！”小张连忙道谢。“没事，你们慢慢看吧，这种工具书，我们都熟悉的，暂时用不到。”尽管如此，小张还是再三感谢的离开了西医门诊。
再说等小张走了，西医科的赵大夫心想，中医科的老王行啊，一般中医都是直接言传身教，现在也开始搞理论技术流了。不禁对王大夫刮目相看。
这边小张回到了中医门诊，也没给王大夫说去西医科借小册子的事情，便一屁股坐到门口的桌子前面看起来。王大夫见到小张也故意没有问他，他心想，自己这次不主动帮他，就让他自己去受难为，靠他自己解决这个事情。当然如果不懂的来问，自然是会指点给他的。
小张就这样坐在办公室看了一上午的书。王大夫喊他去吃午饭，他这才呆呆的跟着去吃了饭。回来后又是一屁股坐在桌前看书。小张也是硬着头皮看完了那本《外科手术处置流程》，里面的西医术语，他是看不懂的，只能结合前后，拿着自己的字典老师，边查边猜。好歹到了傍晚，他把这本小册子看完了。小张看书，自然不是囫囵吞枣，他看书向来是边看边总结。最后合上书，他想了想，明白了流程和手册的含义。第一，内容要全面，把配药的过程前前后后，以及中间每个环节，什么时候要干嘛都得交代清楚喽。一步也不能落下。第二，虽然是要一步不落的交代清楚，但是绝对不能啰嗦，小册子上的字越少越好，还得用白话文，直白的说明，让即便是一点中医都不懂的人，也能一看便知如何操作。小张想，只要能达到这两个目的，他的小册子，就算编成功了。
小张把《外科手术处置流程》研究明白后，接下来他觉得得再去找几本中医制药理论方面的书研究。王大夫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他没有给小张主动的提出，他想看看小张会怎么靠着自己的思路来完成这项工作。小张果真向王大夫来要书了，王大夫很高兴，什么也没说，把书递给了他。王大夫就是想看看小张对这个工作的态度，小张完全可以就按照自己在配药时候记的笔记，做流水账似的随便编一个出来了事，不需要太耗精力。但小张没有选择简单的办法，他不愿意仅仅是当作一份机械的工作去完成，小张肯付出自己的精力，他要把自己做的每一项工作吃透搞精。接下来的时间，小张又开始了疯狂的读书。废寝忘食的状态自是不会改变。通过看这些书，让他受益匪浅，当时跟王大夫学制药时，王大夫告诉他的一些方式方法，以及对他的一些细节要求，他只管照做，也没有想过太多。现在才明白，原来都是环环相扣，大有文章的。现在想想，如果不看这些书，真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简直只能算是个外行人。这时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王大夫那么着急的让他学完配药就得抓紧整理，只有这样实践和理论都掌握了，才能算是真正掌握了一门技术。王大夫对他的良苦用心让小张也十分感动。他想一定不能辜负了王大夫的心思。
小张书看的是越来越深，想法也越来越多。他把想法记到笔记本里，本子都记满了。书看多了，下笔自有神助。不到三天的时间，小张就把自己编的制药手册交到了王大夫的手里。王大夫打开小张编写的配药手册，仔细看来，觉得内容详尽又说的浅显易懂，注意的要点都做了标注，很符合手册的要求，不禁满意点头。“好，我给你校对一遍，有问题的话我再找你吧。”王大夫担心小张骄傲，故意没有对小张写的制药手册做什么评价。小张也无所谓，王大夫先把手册放到一边，开始给进来的病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