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阳谋与阴谋

“在歌莉娅河南岸……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自古以来被河水滋润的泛滥平原……西伯尔平原，这里出土过旧帝国时期或上个世代的文物，当然……也有那些没法追溯年代的远古遗迹”
“而我的发现，就和这些老古董有关，你们看……歌莉娅著名的巨石阵，就在离我们不到五里格的地方，通过追溯整合术式里的异常魔力，我认为问题的源头，就在那座遗迹之中”
夏洛特果然还是夏洛特，她没有关注我和洛丽塔之间发生的那点小事，在我们的面前挥了挥手，展现出了一幅信息齐全的军用地图，上面标注了清晰的地点和道路设施，令人一目了然
不得不承认，作为德斯洛帝国情报机关训练出来的间谍女巫，夏洛特的图上作业是非常工整漂亮的，就连我这样的半吊子也能看懂她的作图，一直以来让人家担当装饰品真是屈才了啊
“据说是个比上个世代更加古老的遗迹吗？我的古代学成绩一向不怎么好，这巨石阵有那么出名么？怎么都没听人提起过？”
洛丽塔提出的疑问，也是我想说的话……在这个广大人民依然在饥饿和贫穷线上挣扎的时代，可没几个人有钱旅游，虽然我的历史和古代学比洛丽塔好了点，但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准
或许……这个巨石阵在歌莉娅应该并不出名？看夏洛特那有些惊讶的样子，她似乎觉得我们不认识这个巨石阵，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另一个世界的巨石阵我倒是知道
“没错，它的年代确实不可考究，但那可是研究人类史前文明的重要遗址啊，身为歌莉娅人的你们，居然会清楚它的存在？”
“稍等，我可不是歌莉娅人，我不知道很正常，下面请洛丽塔发言……”
我提前为自己进行了辩护，作为异世界来者不清楚这些才是正常的，而洛丽塔就有点烦恼了，听夏洛特的说辞，那应该是值得王政重视的重要存在，为什么课本和宣传从没提到过呢？
“……我是歌莉娅人，但我的确不清楚关于它的事情，夏洛特……真是抱歉”
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清楚，羞愧的低下了头，这是洛丽塔少数不擅长的科目之一，在她看来……过去的历史常识，已经被机器的轰鸣和女巫的魔力所粉碎了，没有太多学习的必要
而我记得……在另一个世界，巨石阵是那会连铁都没用上的人类先民，不知道用什么黑科技手段，拿极其沉重的巨石堆起来的，这成为了史上的一个谜团，也没有任何关于它的建造记载
“夏洛特，你也别给她太大压力了，她还只是个18岁的孩子……据我所知，歌莉娅人对帝国的古代遗迹可是了如指掌，没办法……这是歌莉娅人的习惯啊~”
叹了口气，我将来自帝国的间谍小姐掉在地上的惊讶捡了起来，吹了吹还给了她，从在王都开始生活的那会起，我就清楚的认识到了，歌莉娅人对帝国的喜爱，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
“谁是18岁的孩子啦！端冉先生不要再乱说了，想再被我好好的打扮打扮吗？”
“难道？老爷终于被身体所影响，走上了背弃灵魂的道路了吗？”
洛丽塔的威胁，我现在已经不再惧怕了，只要暂时抛弃掉羞耻心的话就没有问题……同样的招数对圣斗士是不起作用的，但夏洛特显然不这么想，她的思绪已经开始滑向一个危险的深渊
“你们不要瞎说啊！那只是扮演的需要而已！需要！”
看着她们两个，感觉肩膀上的担子依然还是那么沉重，外面的女巫们已经开始恢复正常，距离渡口也只剩下一步之遥，也没有弃誓者过来袭扰，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但是，夏洛特口中那来自巨石迷阵中的影响，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那位担任刺客角色的女巫小姐，会不会就潜伏在那古老废墟的阴影中……等待我的到来？她……看出了我的计划吗？
“与其自己身犯险地，不如利用弃誓者那一方，只要扰乱了我们这边能够战斗者的心智，那对接下来和弃誓者们的战斗，就会危险到极点”
“……这是在试探，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的阳谋啊，毕竟从外部风评来看，枪炮教官洛丽塔，可是出了名的在乎，自己手下官兵的……”
在我原本的想法中，就算是S级女巫突入了阵地，来到摆放洛丽塔身体的中央地带，试图近距离确认生死的话，其他的女巫们也能够利用威力堪比重炮的魔导步枪，进而威胁她的生命
如果她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看似躺在担架上，已经变得冰凉，了无生息的我，就会成为关键时刻留住她的重要因素，之前轰击世界蛇的那把杰作步枪，已经收纳在我的戒指中了
没错，就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戒指，其中有几个柜子那么大的空间，高价请炼金术师专门制造的，果然穿越者嘛……就得有这个玩意才行啊～
加上夏洛特的协助，短时间内格杀她的希望，并不算非常渺小，这也是我想法中危险性最高的一环，如果维多利亚没有积极帮助我们的打算，那将要付出的代价，应该也是沉重的
不过~现在这都成了空想了，人家就那样逼着我前往巨石阵呢，不去的话……在那种精神污染的影响下，估计会被弃誓者的女巫们，给分割歼灭的吧？
“基本可以确定，敌人就位于那片巨石迷阵之中，那里价值巨大，王政肯定也不会允许，有人使用类似重炮集群轰炸类似的手段，消灭那可能存在的敌人……”
“是这样没错，可惜这附近是人口稠密的地区，要是地广人稀的话……让使用瘟疫相关能力的疾病女巫污染那里，逼对方出现就好了”
没想到，这两位已经有了这么暴力和极端的想法……嗯，果然不愧是歌莉娅的女人，真是彪悍啊，我不怀疑她们有办到这两件事的实力，仔细想想的话，这两件事……我应该也能办到才对
重炮集群和疾病女巫这两样，军队里都是不缺的呢，对方是杀手……是见不得光的角色，只要我给她安上一个危险叛国者的名头，再求求喀秋莎娜塔莎之类的军方大佬，应该就没问题了
近卫军团之前内部人心浮动，已经出现鼓噪着尊崇王权，驱逐执政官以及一系列的奸臣，还政与国王陛下的口号，在叛军的几个精锐军团溃散之后，依然还存在着类似的火苗，真是……
“说起来，如果不是时局动荡的话，那名S级女巫……也是不敢在女巫王政控制下的对我动手的，真怀念之前和平的日子啊”
现在，我终于找到一个理由，能将自己目前的危险境地，归咎于国家与王政的头上，也就是那些督查不在，要是平常的话……谁敢在准军事化督查的监管下，做出刺杀这种恶劣的行径来
歌莉娅的动荡，其实就是执政官为首的女巫与小商人，以及新贵族势力，对抗日益崛起，胃口逐渐贪婪的大资本家，以及那些慢慢没落，渴望恢复先祖荣光的旧贵族，这两派间的斗争
可是，你们之间的争斗，可是影响到我的切身利益了喂！而且那名杀手小姐，也是第二家族……道格拉斯家族派来的，我不想趟你们的浑水，但是……这是你们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
某种程度上，伯爵大人也是一手导演了我目前的困境，他身为王政最忠实的朋友，国内极个别的实权伯爵，执政官多年以来的帮手，让以道格拉斯为主的另外一派……将我当成了仇敌
“那当然，我们歌莉娅可是由女巫来管理女巫的国家，对付高阶女巫的手段多了去了，她是没法像在普通国度一样来去自如的~”
“嗯，这一点我承认，帝国派遣在歌莉娅的间谍女巫，伤亡率甚至比普通人间谍要高得多，比如……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苦笑）……”
她们俩似乎还没发现我情绪的异常，开始谈论起关于那座巨石阵的情报，我想了想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加入到她们的讨论之中，比起之前被蒙在鼓里的时候，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洛丽塔主张主动袭击，渡口暂时放弃，偌大的一个军团，不能把责任全部推我身上，而夏洛特不这么认为，我很高兴……至少，知道了哪些人是敌人，哪些人是朋友……而哪些人，是伙伴
“如果维多利亚这名高规格的保镖，不是伯爵授意爱丽丝聘请的话……那洛丽塔她，真的就要伤心了”
“嗯？你刚刚有在说我吗？端冉先生？”
“不，什么都没有，请别在意……夏洛特，你觉得我们应该……”
在短促的讨论当中，我们一致了自己的意见，装死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夏洛特再次出发，在没有人知晓的情况下接触维多利亚，这名S级女巫的态度，将是接下来行动的关键
……
“呀~这不是洛丽塔的小蜘蛛吗，真是可爱的小家伙！那么~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纯白的女巫发出仿佛看到心爱玩具的声音，她饶有兴趣的捡起地上那枚胸针，把玩了一会……将其佩戴到自己的胸口上，而其他的女巫，对此则视若罔闻
“额……我是来和前辈您商量一些，关于洛丽塔的事情的”
对于维多利亚的称谓，虽然我们可爱的小蜘蛛对此感动的不得了，但还是完美的扮演着一枚胸针，整合术式的通讯，因为缺乏安全手段已经变得不可靠了，所以她们二人都开口讲话
“啊~你怎么能叫我前辈呢？你是个帝国派来的间谍女巫，和我一个骑士团的团长……这两者之间，并没有能够成为前后辈的关系啊，你说是吗？”
虽然明明是金属的身体，但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的夏洛特，很聪明的顺着骑士团长的话说下去，如果对方不愿意承认在帝国的身份的话，那她也不能随意拆穿，毕竟那可是前辈啊
在帝国的间谍培训机构里，维多利亚可是一个禁忌的名字，她的背叛给帝国的隐秘势力，带来了非常重大的损害，但在像夏洛特这样训练的孩子中……那可是一名伟大的人物啊
“知道就好，暂时委屈你当一枚乖巧的胸针吧~洛丽塔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如果你以后想要跳槽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我这边哦~”
听着纯白女巫的话语，充当着胸针角色的前间谍浑身一颤，那种仿佛被天敌盯上了的感觉，她终于体会到了……没想到老爷平常是这么过来的，大家都不容易啊~
“……嗯，破坏吗？这是我拿手的项目，佣金就记在洛丽塔的账上吧”
“好的，尊敬的前……不，团长大人……”
……
在伊利亚王都，德斯洛餐厅的数量，要比歌莉娅本地菜系餐厅的数量要多得多，人们对于加上了个德斯洛标签的商品，接受程度会更高，仿佛来自德斯洛的产品，总会比国内的要好
人们兴奋的谈论着帝国宫廷的秘闻，对德斯洛的军事……艺术……文化等各方面的推崇，就算你只是个在酒馆里混吃等死的醉汉，但你只要提到古老的帝国，就能和那些绅士一样的有文化
并且，某些思想较为激进的年轻人，认为歌莉娅是一个怯于征服新的土地，艺术浮华枯燥，文化只会令人变得虚伪的肮脏国度，毕竟当年的安利卡，只是一群商人运气好夺得的罢了
对帝国抱有莫明好感的人，在王都内数不胜数，他们中有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普罗大众，也有衣着光鲜的所谓中产阶级，而这种对帝国的向往，似乎正在慢慢的向歌莉娅的上层社会渗透
我曾经怀疑过这是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是针对精神的大规模广域术式，但能对一个国家的人民产生影响，这也太逆天了吧？要是帝国真有这样的人才，那还打什么？举手投降好了~
所以……我只是将这种情况当成一种奇特的，只属于歌莉娅这个国家的大规模社会现象，也许这和女巫的执政，发达的资本经济，超凡力量的存在等种种因素，给社会带来的影响有关
毕竟，有很多人觉得……由女巫这个群体把握国家决策权的歌莉娅，是个不正常的国家，对他们来说马是不能当骑手的，而其他国家女巫的存在……不过是比普通人特殊一些了的人罢了
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有不少女巫认同这点，她们觉得应该在政治上给与其他人更多权利，例如选举权，投票权之类的……女巫王政应该改组为普通的内阁政府，并且限制执政官的权利
她们的呼声是，如果这些权利能否拥有是与财产和能力挂钩的话，那这个国家的未来的道路会越来越狭窄，政府被那少数的所谓精英群体把控，让其他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出头之日
很显然，敢说这种话的女巫，放在一百年前的话，会被当时的执政官以叛国罪立即处决，事实上执政官的权利一直以来都在被削弱……当代的执政官想扭转这种情况，恢复王政的威严
不过，在上下两院和元老院之间，有着一种别样的默契，凡是和涉及执政官权利的议案和提议，都会被掩埋在浩如烟海的卷宗档案里，除了争权夺利之外，压制执政官也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在那大革命的余温还未彻底消散，帝国还没有征服大陆，歌莉娅还不足以称自己为第一列强的时候，女巫王政的执政官，可是拥有不止一个秘密部门的，可现在……督查的名声有多臭？
关于这个世界的政治，说复杂它非常的复杂，每个人都能够牵扯到其中，但说简单也很简单，因为女巫和超凡力量的存在……人类之间的不平等远超我那个世界，这就是祸乱的根源
但是，还是有一些令我欣慰的事情的，比如希特拉……和其他比较边远地区的人民，他们几乎没有王都人的种种病态和异化，只是质朴单纯的热爱自己的家乡，并且一直坚持自己的传统
比如某个坚持家乡传统，穿着格子裙……身上挂着风笛，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修道士，为自己的家乡带来信仰，引导人们向善，才来世界蛇报道的小神棍约翰，这是一个例子
还有那从北地而来，穿越群山和风雪，在世界蛇的灯红酒绿之下，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心，想要寻找自己母亲为之效命的国家，其真相究竟如何的女巫雪莱，这是第二个例子
并且，她一如既往的害羞和古板，坚持着北地保守的习惯，就连表面上看是个女孩子的我，都没法知道她的三维是多少，应该请她去游泳的……哎，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那位收养了一个小女孩，身体虽然因为战争伤残，但依然努力生活的老兵，看起来只是个贪财之辈，但却没有这年代管事人的臭脾气，从不欺凌员工的哈士奇经理
说起来，因为那天晚上世界蛇的混乱，他到现在都没能从牢狱里出来，也有可能是督查那边，已经把这个可怜的大叔给忘记了，不过他在那待着也好……至少，那里是很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之后没有死的话，再去救他吧~单靠这个讨喜的名字，我觉得我就忘不掉这个大叔了
像他们这样，尽管有很多毛病和缺点，但却有自己底线的普通人，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能否强大的根本，女巫看似到处都有，但放在全部人口中，依然是少得可怜的一些零头
我一直相信……由普通人构成的广大人民，才是人类真正应该相信的力量，无论是不可名状的所谓神明，还是天赐女巫的神秘魔力，都不是人类自己所创造的，谁也不清楚结果是好是坏
万一，神明的真相只是邪恶混沌的高层生命体，而魔力的存在……只是世界之外的邪神，为了利用人类而散布的邪力，谁能够保证？以上的假设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成为现实呢？